江时景脚步一停,不想相信这是季渝对他说的话。
可季渝真的就这样抬着头看他,很平静,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算我求你了,走吧。”
江时景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季渝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和季博远玩味的眼神他又什么都不能说。
在这场闹剧里,他才是那个外人。
江时景眸色沉了沉,吸了口气,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季渝很想叫住他:外面很冷,你的大衣还在沙发上。
可情势都到了这个地步。
季博远的嘲讽声在江时景的背后响起,让江时景心里更加烦闷,他走进电梯按下一楼。
他不该在那里了,剩下的交给季渝,相信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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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博远看周遭没有外人了,一步步逼近季渝,一张嘴酒气打在他的脸上:“听说你妈给了你张卡?”
季渝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胃里翻江倒海。
他快吐了。
季博远耸了下肩,完全没有一个喝醉酒的状态:“你不用装,我知道你这有。咱们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我也没亏待你吧?多多少少得给我点吧?”
季渝听妈妈说,当初周晓和他离婚进行财产分割的时候,季博远还说这张卡他不会动,因为是季渝的出生礼物。
放他妈的屁。
季渝忍住恶心的感觉,心里和胃里都像是有一只手死死抓着,又疼又酸。他“呵”了一声,抬眼看着他这个装了十几年的“好爸爸”:“没亏待我?你是指你结婚之后不回家,天天在外说是应酬,结果胡吃海喝还被我妈在床上抓到你出轨吗?”
季渝死死盯着季博远,像是要把他盯住一个洞,看看他腐坏的内心。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对自己的妻子儿子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他咬着牙,每个音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还是说,你指的是买芒果回家,哄着我让我吃下……我岁数小不知道什么叫过敏你也不知道吗?我当时都快死了!”
季渝深深吸了口气,想到这里身体又开始发抖,小时候抢救的记忆还留在在脑海,他看着季博远那张毫无悔改的脸,说出来的话也开始发抖,甚至带着哭腔:“你口口声声说这些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今天生日……你连我生日都不记得,还他妈的觍着脸说你没亏待我?
“我以前是真傻逼啊,我竟然还觉得你对我挺好的……我以为你在我身上犯下的过错都是你不小心,你是爱我,爱我妈,爱这个家的……”
房间里突然沉默,季渝脑子里盘旋着的全是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他当初真的以为季博远对他很好,也正因为这样,让周晓白白受了好几年的苦。
想到这,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轻声说着:“好可笑。”
季博远被他的几句话说得有些下不来台,他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蛋糕上。
季渝没来得及拦,蛋糕就被季博远扔在地上,草莓、奶油碎裂一地,地板上、礼物盒上都沾满了白色红色的粘稠状汁液。
脑海中最后一道线被生生扯断,季渝声音痛苦,几乎吼叫出来:“你疯了!”
“我疯了?你老子我都吃不起饭了你还在这吃蛋糕!还玩男人!”
季博远又把目光放在箱子上,季渝冲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后拽。
不行……这是江时景送我的礼物……
手中的手臂被他死死握住,季博远伸出了脚,边说着什么就想往上踹。
耳鸣。
季渝感觉整个脑子都有些发胀,眉心的位置很晕,他快听不清了。
他只觉得那一刻全世界都是安静的。
可是季博远的声音还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传入脑海中,混沌的话在某一刻突然变得清晰。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拍了拍他的脸,讥讽的声音打在他的耳膜:“怎么,是你弄他还是他弄你啊?很爽吧?”
等到季渝反应过来,拳头已经打上了季博远的脸。他低下头,看到盒子还好端端地在那里。
浑身像是被人卸了力气,他终于喘了一口气。
季博远跌坐在地上,懵了几秒,才摸了摸自己的脸。
动作太快,他都没来得及有知觉。
“你他妈……”
电梯声突然响起,然后是几个人叠在一起的脚步声。
季渝抬起头看向门外,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出现在门口:“你好,接到邻居举报有人私闯民宅。”
季博远被那些人架起来,脚还在不停的扑腾:“谁私闯民宅,我是他爹!老子来儿子家能算私闯民宅吗!”
保安的脚停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季渝:“他说的是真的吗?”
季博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通一下跪在季渝的面前,手臂还被保安架着动弹不得,那动作就像是被线吊起来的提线木偶:“好儿子,我没有私闯民宅对吧……”
季渝没有看他,低着头,声音出奇的平静。
“他不是我爸,我爸早就死了。”
他转过头,摆了摆手:“你们把他带走吧,我不希望再看见这个人出现在这里。”
“季渝!你他妈的……放手!我真是他爹!”
门口的叫骂声被拖进电梯,季渝低头看着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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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景就站在公寓楼下,看见季博远被人带出来了之后自己才往里进。
保安把他拦了下来:“等等,你谁啊?刚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站在这,你不是我们这的住户吧?”
江时景站住脚步,对着保安点头示意:“我是他男朋友。”
“呸!他妈走后门的还有脸……”
保安踢了季博远的腿一脚:“人家谈个恋爱关你屁事啊?再叫唤我就报警了。”
“我是他老子……”
“我还是你老子呢。人家都说不是了,你这么大人了也不嫌丢人。”
保安摆摆手让江时景进去,但江时景上前一步拦在了季博远面前,弯着腰看着被拖行的他。
江时景的表情过于礼貌,甚至还带着微笑,这反而让季博远心里有些发毛。
“季先生,我并不认为同性恋是一件什么可耻的事情,爱就是爱。
“当然了,世界上像您这样的老顽固也不少,我们也不准备向你们证明什么。我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们幸福就好了。
一句话带了好几个“我们”,把这个没有一点父亲样子的人完全排除在外。
江时景笑了,眼睛弯弯地盯着季博远,一字一句道:“也请您,管好自己。别自身生活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来掺和一脚别人的。
“这样的人,在任何场景,都死得很快的。”
江时景的声音很平和,可每个字都在往季博远的脊梁骨戳。他没想到会被一个后辈这样说,他几乎跳脚,却被身后的人按住,只能扑腾两下双腿:“我可是他爹,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那请您去和他说,我平静温和地没有任何脏字地骂了您吧。”
他的每个“您”都发音很重,一声声砸在季博远的身上。
他担不起这个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