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一所高端公馆内,晚宴的准备工作正当火热。
长期服务于各大顶尖行业豪门,专门用来举行宴会的特别公馆,将奢华与低调完美融合,坐落在经济命脉汇聚的内环区域。
宴会厅内一角,现场演奏的小型交响乐团正在进行最后排练。
作为宴会的背景音,众人的演奏虽然不需达到音乐厅水准,但也要满足豪门世家们鉴赏现场演奏的基本要求。
这其中,负责钢琴间奏曲的琴手几天前发生意外,实在没办法,托到温时熙在大学时的钢琴老师,想找个人来救场。
温时熙答应了老师,今晚来晚宴救急。
即使出了那样的意外,他也能平静地前来,只是耳后的抑制贴黏在敏感皮肤上,使他总觉难受。
温时熙通过接引,进入宴会厅后,发现老师也在现场。
梁敏老师今晚作为特邀指挥,会与小型交响乐团一起合作。
她见到温时熙,两人喜悦地打过招呼。
不多时,温时熙独自来到今晚演奏的钢琴前。
他坐在钢琴椅上,轻轻摘下手套,看向钢琴面板上的标识。
施坦威。
准备现场的喧闹,一时使人有些烦躁。
比起所有大师的钟爱,温时熙最讨厌施坦威。
施坦威琴声庄重沉稳,饱满明亮,几乎没有任何缺点,能无瑕呈现钢琴家的所有演奏,是当之无愧的钢琴帝王。
可就是太完美了,在儿时的他眼中,总是很像那个高不可攀的姜权宇。
相比起来,没人在意的温时熙,就像博兰斯勒高音区中,那根不参与发音、只参与共振的第四根弦,共鸣隐晦,仿佛不存在的小孩。
这时,一旁的梁敏惊讶道:“小熙,你的手怎么了?”
温时熙低头,看向指尖的红痕。
他嫌那纱布碍事,早就给丢了,此时结痂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边缘泛着浅粉。
温时熙:“不小心擦伤了。”
“看起来很严重?”梁敏关心道:“弹琴的话,会疼吗?”
温时熙捏了捏伤口,钝痛蔓延间,他面无表情摇头道:“不疼,没事。”
随即,他指尖轻落,练习起入场结束时用于承接晚宴开始的独奏曲。
宴会厅配备的演奏级施坦威,发声精准跃动。
时间点滴而过,直到华灯初上时分,深秋月影自云中渐显,澄净又明亮。
入场时间,晚宴宾客渐渐到来。
各色名流与投资商缓缓入场,衣着正式,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交响乐团经过一个下午的排练和预演,已经可以很好配合。
随着乐团不间断地演奏,终于迎来晚宴开始的时刻。
所有到场来宾都已经抵达,晚宴举办方也已经完成致辞,接下来,是自由沟通的洽谈时间。
温时熙在老师的示意下,将双手抚上黑白琴键。
继而,重音落下。
拉赫玛尼诺夫的G小调前奏曲,经过放慢与重新编曲,很适合这样的开场。
快节奏的活泼进行曲,作为海港码头经济贸易畅谈的开始,最恰当不过。
随之而来的浪漫主义中段,不断渐强渐弱的音调在指内流淌,内音部婉转又细腻,美妙得无与伦比。
无需额外扩音,琴声透亮清晰,洒向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人群中,一道临时应邀而来的深色身影站在不远处,被热络的人群簇拥在最中央。
男人站在众人正中,极优的alpha气场,使他拥有着不可忽视的吸引力。
七年没有归国的豪门接班人,在华盛顿纵横沉浸,一朝回国,就坐拥最高权柄,甚至仅仅一个呼吸,就能决定一家中小企业的命运。
渐渐地,在听清琴音后,男人神情微微凝滞。
他下意识抬手,不带一丝犹豫,强硬制止了身边人的侃侃而谈。
安静中,姜权宇转头,看向那道坐在钢琴前的身影。
视野里,欣长身影坐在方椅上,同样的黑色衬衫,只是换过新的,认真看,还能看出一点久折的印子。
白皙的纤细手腕从黑色袖口中露出,修长手掌与十指,在随意操控的黑白领域间跳动,仿佛芭蕾舞者翩翩起舞。
不断加速的短快节奏,对演奏技巧很有要求。
温时熙讨厌被技巧牵着走,对于他这样从小练琴的专业演奏者来说,只要足够用心,练得多,每个人都可以掌握技巧。
轻快的尾音过后,一首简短的前奏曲告一段落。
指挥棒晃动那一刻,声音被再次交还给交响乐队。
作为无人关注的宴会伴奏,没有人会为角落的钢琴家鼓掌。
只有梁敏老师心跳回响,知道温时熙这一支拉赫的水准。
她不知道温时熙成年后,为什么没有按计划前往古典音乐的起源地欧洲继续深造。
温时熙明明是所有人眼中的天才,却停留在海港市,成了一名自由、但令人惋惜的陨落流星。
交响乐再次响起,间奏结束,温时熙可以拥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一首前奏曲酣畅淋漓,温时熙微微出汗,耳后的阻隔贴实在难受。
他从演奏场离开,前往洗手间,想换片新的。
洗手间内,温时熙换好贴片,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一贯蓬松的碎发被梁敏老师一手鼓捣成专业演奏的严谨模样,抹上发胶,露出完整的精致脸庞。
温时熙回想着刚刚施坦威的琴声,用沾着凉水的手拍了拍脸颊。
果然比起他的博兰斯勒,施坦威更具有无与伦比的穿透力。
说起来,其实他也该放下儿时的幼稚成见,买台施坦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