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逼仄,小窗撑开一半,博山炉里飘出的香困在梁上出不去,熏得人睁不开眼。
胡掌柜翘脚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刮着盖碗边缘的茶沫子,连眼都不抬一下。
空气沉闷得让人浑身不舒坦,素影也是头回这么憋屈,连凳子也没有,在胡掌柜面前堪称是狗腿,只差捏肩捶背了。
今天已是他们盘下铺子的第十日,本来说好要开个常规些的茶水铺子,聘位师傅做花生酥,先将生意做起来,后面再徐徐图之。
不想各个茶叶商仿佛都得了什么信号,从高于市价十倍到最后直接闭门不见,甚至连谈好的只差定契这临门一脚都能反悔。
屋外蝉声嘈杂,天气越发燥热,素影心里也越着急。
觊觎他们玉碟的人没抓到,离选定上贡花生酥商号的日期也只剩五个月,再这么下去,恐怕走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胡掌柜却越发悠然,品着茶发出满意的喟叹,却对边上的素影视而不见。
“胡掌柜,”素影忍不住问,“供茶叶这事,您怎么想?”
闻言,胡掌柜凉凉扫她几眼,上翘的胡须抖动,他腔调古怪:“嗯?倒忘了这儿还有尊大佛。”
盖碗搁在桌上,发出闷响。
“我要得不多,铺子盈利我要占六成,至于茶叶子——我这儿只有好茶,没有劣品,不二价一斤20两金。”
高于市价五倍,但又加了条件。
她不能自作主张,还需要回去商议一番才好,虽然他们为了进方外观才来到这里,意不在经商,但也不代表要被人当傻子宰。
“那胡掌柜,我明日给您答复成吗?”
“可以——”他拉长调子,“但出了这个门,明日也不需要来了。”
到这个地步,素影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些茶商联合起来刻意刁难他们,不出意外,道士和天冬那里也是空手而归。
不知是出于排外的缘故,还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但这就是明显的欺负人,素影冷了脸,在胡掌柜不可置信的表情中一脚踢翻了他的小茶桌,博山炉摔在地上滚了几圈,香灰洒了满地。
“如果生意是这么做的,那你们银水城可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哼,”胡掌柜不怒反笑,伸出胖手指着她,“年轻人心气就是高,肯卖你都是我老胡心好,你往外面问一圈,现在哪个茶商敢把茶卖给你们!”
“胡掌柜也别忘了告诉他们,我们江湖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素影抛了抛峨眉刺,反手握住,“想把人逼到绝处,还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她摔门而去,迈过门槛的时候被自己的衣摆绊了一下,虽然刚刚气势汹汹放了狠话,但背影却颇有些狼狈。
屋里狼藉一片,胡掌柜死死盯着她,啐了一口:“呸,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银水城可不是好混的地方!”
李松山在外面等她许久,听她步履沉重,便知道这一家也是个不好谈妥的,这么看来全城的茶商似乎都有着紧密联系,方能这般刻意针对。
天冬正好也从远处狂奔过来,一个趔趄险些摔趴下,他果断扯住李松山的袖子,堪堪稳住身形。
他气都没喘匀:“我、我从银水城的游侠儿处打听到,城中所有茶商都归百里家二小姐百里婷所管,我觉得肯定是百里山想给我们做局,结果钱被抢了契书也失手,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现在狗急跳墙了。
不过这位胡掌柜倒是个例外,他不久前才被玉家商号挖走,手中握着三成货源,想必他不会像百里家那样为难我们。”
“那你想错了,”素影叹气,“或许百里山是故意辖制,才让茶商不许卖货给我们,但是这玉家的胡掌柜也一样坐地起价,二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