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反正夜前辈会看着你们的——”
这声音懒懒散散,尾音拉得老长,不是单公珏又是谁。
只见那道红色的身影正斜躺在墙上,一只脚还在空中晃荡,他的墨发垂在敞开的衣襟里,有几分魅。
“咦!”天冬让素影别转头看,“少儿不宜,非礼勿视。”
单公珏抱着后颈躺下,直视着瓦蓝的天空,睫毛扑闪:“其实夜前辈的实力,是可以硬闯富贵宝库的,只是庄主不忍心破坏公输前辈的心血,所以才希望你们去,但是他也说了,如果你们有危险的话,就让夜前辈不需要顾忌,救人重要。”
他幽幽叹气:“如果不是庄主年事已高,他肯定要亲自进去。哎,真是天妒英才,那年公输前辈还没到知天命的岁数,如果现在还在世,不知会造出多少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
素影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回头,只好拿后脑勺对着单公珏:“什么时候进去?要不找个黄道吉日。”
闻言,李松山突然掏出他的龟壳和铜钱:“这个小道在行。”
素影劈手把他东西抢了,揣进兜里:“暂时没收赃物,再卜卦就给你扔了。”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现在去吧?”单公珏突然道。
天冬:“好在哪?”
“万里无云,微风徐徐,再躺下去我要睡着了,所以干脆把事情办了吧。”
富贵宝库的位置他们都没想到,居然就在昨天住了一晚的那个小院里。
夜行歌正抱着刀站在院子里,目光盯着中庭的水井。
压井石已经被搬开,露出西瓜大小的井口,上面还搭着一根粗绳。
在单公珏的示意下,素影去拉了那条绳子,起初没怎么用力,后来发现绳子紧绷着,仿佛拉扯着什么重物,她才使起力气来。
看着脚边堆积的绳子,单公珏啧啧称奇:“女侠的力气真不凡,这至少有几石的重量呢。”
随着绳子不断拉起,耳边似乎也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动,天冬找了番声音来源,才确认是中间那个屋子。
门忽然被一股巨力冲开,屋内的地板出现一条向下的甬道,他们昨天住在里面,却丝毫没有发觉地下还有乾坤。
天冬先一步走入甬道,李松山紧随其后,素影殿后。
甬道很长,只能依稀窥见底下有一抹亮光,素影有时候挺鲁莽:“在这边一步三试探堤防机关暗器要到什么时候,不是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吗,那我们直接冲下去好了。”
天冬和李松山竟然都觉得有道理,他们一鼓作气往下跑,竟真没碰到什么机关,只是刚在下面的平台站定,身后的甬道轻微颤动,开始快速合拢。
素影后怕:“还好我们往下跑,不然要被夹成肉泥了!”
来时的甬道封闭后,他们现在站定的平台宛若孤岛,因为前方无路,独左右两侧墙上各有一盏壁灯温吞地为他们照明。
天冬一边敲墙一边侧耳听,半天也没捣鼓出什么名堂。
“依我看的话本里面来说,这时候应该去转一下灯。”素影踮脚去够左边的灯,试图在上面扭出机关。
灯很稳固,任由她怎么拧都没有动静,她只能从镂空处看着里面燃烧着的灯芯,赤色的火苗随着她的动作在颤巍巍地晃动。
李松山沉吟片刻:“如果按照夺宝人的心思,他们现在会怎么样?”
“着急,因为这里把人困住了,他们可能会胡乱攻击,”天冬眼睛微亮,猛拍大腿,“如果庄主和夜行歌觉得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话,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先睡一觉吗?”
“我知道了!”素影晃了晃天冬的胳膊,语气兴奋,“虽然生气了会胡乱攻击,但除非在这里耗到极致,否则一定不会打碎灯,因为这里没了灯会什么也看不见。”
素影凑近灯的镂空处:“我想把这两盏灯吹灭。”
二人没有异议,天冬跑去吹另一盏灯。
室内陷入绝对黑暗,凭着衣料摩擦的声响,习惯了黑暗的李松山把两人挨个拉到身边。
“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我...啊!”
寂静中传来“轰隆”的巨响,把素影吓得后背瞬时发了层汗。
原本壁灯的位置变成了两个相对而立的门洞,通道内微微有几分亮光,凑近一看才发现是内里的壁画在发光。
素影:“怎么办,二选一。”
“如果你把龟壳和铜钱还给小道,那...”
素影不理他:“天冬你选。”
“我有个秘法!”天冬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我们去右边那个。”
素影和他一拍即合,喜滋滋道:“那就去右边的。”
李松山无言,早知道不和这两个不靠谱的进来了,下次再仗义就是狗。
顺着右边通道一路走,墙上瓦蓝的线条勾连交错,绘制成完整的故事。
在庆祝中呱呱坠地的娃娃,抓周那天握住了一把锥子,在母亲温柔的教导中,她慢慢学会了搭建秋千、水车。
她用木头造出了人生中第一把机关伞,被父亲的大手高高举起,笑得合不拢嘴。
她长大了,身边时常跟着一个少年,他陪她捧着烛台窝在屋里绘制图纸,陪她走南闯北还被两只张着翅膀的大鹅狂追。
天冬喃喃道:“他的装束...这个人是白术门的弟子,说不定是我哪个师叔。”
她设计建造了许多藏宝阁、机关楼,最后一个,也是最宏大的一个,是皇家道观。
壁画上绘制出了道观大概的图样,在最中心的位置,却出现了个不一样的颜色,乌红的一点,像是仓促间按在上面的。
素影凝目凑近看了许久:“这一点好像是血,不知道是意外溅上去,还是刻意的。”
回去后,女人病得好像很重,她挺拔的背渐渐塌下去,但又马不停蹄完善了一直以来作为自己秘密基地的富贵宝库。
某天,纤瘦的身影独自走进了那个院落,在甬道合拢的前一刻,她回头,模糊的光中是父亲和母亲的身影。
壁画在此处结束,他们的足下一沉,陷入丰茂柔软的草地。
眼前一片开阔,这里是个巨大的山洞,头顶有一处大概小臂宽的缝隙,洒进外界的阳光,这点光亮孕育了洞里的世界。
尖牙般的石头倒挂天上,藤蔓缠缠绵绵地盘绕其中,甚至开了好些橙色的小花,这里像是公输伶的秘密花园。
“等一下,”天冬忽然瞪大眼,手指向前方,“那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