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阿菁执刀跃上凌霄峰,来势汹汹,守卫弟子不得大祭司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遂伸手拦阻,劝道:“少司命有何要紧事,我等进去传话便可。”
田阿菁怒道:“让他何劲天给我滚出来!”
直呼大祭司名讳乃大不敬,守门弟子看出来这是位找茬儿的,纷纷拔出长剑,喝道:”对祭司大人不得无礼!”遂出招朝田阿菁刺去。
田阿菁迎招而上,噼里啪啦,两三招就将五个弟子撂倒在地,她手执寒霜刀从门口一直打到前院,倒地的弟子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哎呦呻吟声不断。
惨叫声透过落地长窗,传入正厅。正厅内火烛通明宛如白昼,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俊美男人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身着盘金紫袍,玉冠束发,气宇轩昂。
他手执黑白棋与自己对弈,充耳不闻窗外之事,仿佛内外是两个世界。
男人身后的大弟子愤懑道:“这田阿菁真是猖狂至极,连您都不放在眼里,弟子去好好收拾她一顿。”
“慢着”,半晌男人一挥衣袖将胜负已分的棋局拨乱,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望着门外打斗的景象,颇嫌弃道:“真是不堪重用。”
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门外的弟子都倒下了,田阿菁提刀走了进来,紫袍男人给身旁大弟子递了一个眼神,大弟子会意,拔刀扑将过去。
大祭司的首席弟子张博恩实力不容小觑,刀法激进霸道,爆发力极强,较那使鬼砍刀少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刀风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击向田阿菁,田阿菁全神贯注于拆对方的招式,不多时身上已见了红。
她横刀挡下对方盖头重重的一劈,张博恩的内力比她雄厚,击得她连退数步,她稳住身子,足点墙壁借力跃向半空,翻身跳跃闪避对方攻击,步伐诡异,似退非退,似进非进。
她一会儿闪在前面,待张博恩横刀劈砍过去,她又闪至后方,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数道黄色残影。
对方把他当猴儿耍让他恼怒极了,顿时失了方寸,田阿菁趁机一脚将他踹飞,张博恩以掌撑地起身欲再战,奈何田阿菁已闪至身前,手掌翻转,寒霜刀倒转,刀柄朝前已抵在了他的喉间。
张博恩垂头抱拳,不甘心道:“我输了。”
此处角斗紫袍男人看得津津有味,拍手称赞:“不愧是忘忧谷最有天赋的小师妹,这星月神步使得出神入化,不过——”语气蓦地一转,遗憾地说道:“与你当年惊才绝艳的三师叔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唉只可惜天妒英才呐……”
“住口!”田阿菁一步步逼近,直视着紫袍男人的眼睛,嘲讽道:“祭司大人天天这般闲情逸致无所事事,真是羡煞旁人,不过日日折磨我师兄作甚么,是缺银子请不起仆从吗?”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掷在上:“拿走罢,这些就全当我师兄妹二人赏你的,以后莫要再来我紫霞山扰我师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田阿菁你休得放肆!”张博恩怒道。
大祭司用袖子揩了揩脸上被喷溅的泡沫星子,不以为意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师兄的意思?”
田阿菁气笑了:“这是我俩一起的意思!”突然想起什么,她一时怒火攻心,口不择言道:“还有,何劲天你休要再让我师兄抄劳什子寿经佛经,这么想要,我回头直接烧给你啊!”
这话越说越离谱,张博恩都忍不住拔刀了,大祭司将他按住,语气冰冷:“这是他自己愿意的,与我何干?”
他内心却暗暗摇头:“当时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不想那傻子真放心上,真是傻透了,《无量寿经》全篇幅一万七千多字,十遍不会真抄完了罢?唔,那傻子还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你……”田阿菁见他如此厚颜无耻,挥剑就要向他脑袋劈去。
这时后面传来师兄气急败坏的声音:“阿菁住手!”
“师兄?”
玄九没搭理她,脸色铁青,径直上前夺去她手中的刀,扑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将寒霜刀举过头顶:“祭司大人宽宏大量,阿菁她年纪尚轻,肆意妄为,冒犯了大人还请恕罪,都怪我为人兄者管教不严,玄九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少年伏在地上,身子单薄清瘦,穿在身上的衣袍显得格外宽大。
田阿菁摇头欲拽起师兄:“师兄不要……”
玄九怒喝:“闭嘴!”
田阿菁不甘心地握紧拳头,眼睛越来越模糊,少年清瘦的身子,弯下的脊梁与记忆里手执长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慢慢重合。
忘忧谷内,少年一袭白衣身姿矫若游龙,长剑翻飞,斜刺、撩掠,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剑气所及之处落叶缤纷。
他刷刷刷几剑,劈落树枝,贱兮兮地砸向树底下乘凉的师兄师姐,并像傻瓜一样吼上一句:“这招叫作风卷残云。”
后来被师兄师姐们按在地上狠揍也毫不在乎,粘满污泥的脸上的笑容比那六月的骄阳还要肆意张扬。
最后最后那肆意张扬的笑容逐渐褪了色,变成了眼前伏地磕头的少年。
咚的一声,田阿菁也重重跪倒在地,哽咽道:“这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师兄无关。”却依然倔强地仰着脖子,满不服气。
大祭司嗤笑,对着玄九意味不明道:“你对你师妹倒挺好。”
“需要你……”说,田阿菁刚要接话,又被师兄一个眼神止住,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地吞回肚里,她只哼得一声别过脑袋。
“起来罢,和一个黄毛丫头置气未免太降身份”,大祭司衣摆一撩,坐回太师椅。
玄九拉着不情不愿的田阿菁行礼,道:“多谢大祭司宽恕,大祭司事务繁忙,我师兄妹二人就先行告退了,择日再来赔礼致歉。”
遂转身就要离去,刚要跨出门槛,一柄大刀倏地挡住了去路。
张博恩执刀拦在前方。
田阿菁回头问:“大祭司这是何意?”
大祭司抬眸望向两人,手指轻磕桌面道:“我有说让你们离开吗?就这么放你们离去,我何劲天的脸以后往哪搁?”
玄九将田阿菁护在身后,朝大祭司拱手道:“今后紫霞山每月向凌霄峰多上供十条上品蛊虫以作补偿。”
培养一条蛊虫,需要大量时间、药材,且存活率极低,百条里面大概能有一条存活,而上品蛊虫更是难得,极耗时间与精力。
闻言大祭司笑出声来,瞬闪至玄九身前,捏住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少年眼眸低垂,原本冷白如玉的脸庞因睡眠不足而暗淡无光,讥讽道:“我怕到时候蛊虫没拿到,就有人先猝死了。”
田阿菁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师兄正被人折辱,遂愤怒地拍出一掌:“你干什么!”
大祭司侧身躲开,轻飘飘地退开几步。若不是被玄九拦腰抱住,田阿菁还要扑杀过来。
大祭司冷眼瞧着搂抱在一起的二人,缓缓开口:“蛊毒在精不在多,今年的蛊毒大会,我要得到蛊王。”
自从四年前忘忧谷覆灭,蛊毒大会上五毒教便独揽魁首。
而无间教不善蛊毒,弟子角斗时常被暗算,吃尽了苦头,遂才收容了玄九师兄妹二人。
这事虽不易,却不算为难,玄九连忙拱手道:“遵命。”
张博恩收回大刀,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