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找枪手代写啊。
羡予瞬间反应了过来,但面上不显,只淡笑道:“是吗?我看看?”
章集不知道自己已经自爆,毫不设防地将课业本递给了表姐。
章小公子今年十三岁,四书五经学得还比较粗浅。何况他本人确实如外祖母所说,像猴儿一样坐不住,让他老实坐在学堂里念之乎者也还不如杀了他。
羡予快速浏览,就知道这篇文章为何能评优了。
夫子布置的题目是“中庸之道,何以为至德?”[1]
手上这篇文章阐述了过无不及的观点,强调了不偏不倚的准则,同时涉及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表达了君子慎独审修的道德观念,最终总结需要保持人与人、人与世界之间的和谐与平衡,确实是一篇精彩绝伦的好文章。
这傻小子,抄也不会抄自己水平的东西。
羡予淡淡扫了一眼表弟。她是知道章集在学堂是怎么个表现的,否则大舅就不会天天耳提面命要他静心读书,大舅母就不会一提到他的学业就头疼。
漂亮表姐在灯下读自己的文章,本来是件令人欣喜的好事。但表姐刚刚看自己那一眼怎么怪怪的,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章集脸色僵硬一瞬,手心莫名渗出汗来。
章集平日里跳脱、活泼、话多,但不是个坏孩子,章家的家教也不会把自家小孩儿教成弄虚作假的人。
大舅任信南县令,府衙事务杂碎繁多,只能偶尔抽空关心小儿子的学业,否则也不会对他许下“文章得优就送一匹好马”的承诺。但想来还是上心程度不够,才让章集一时剑走偏锋。
羡予好像对章集的文章非常感兴趣,研读许久,看得章集本人都有些心慌,干脆跑出去玩了。
摆了半天姿势的羡予终于等到了二舅回来。
见羡予不知道捧着本什么,读得很入神的样子,他便随口笑问了一句。
羡予抬起头答:“在看集弟的文章呢,真实突飞猛进,简直不像他写的了。”
章二爷怔了一下,观察着外甥女的笑容,显然是看出了什么,试探着道:“拿来我看看。”
章二爷是因为年轻时在信南山被滚石砸断了腿,不便于再去读书赶考,便接手了家族的商业管理。但他是有功底在的,一眼便看出了这不是章集所作,但课业本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侄儿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小厮:“去把大哥请来用晚膳吧,就说我等下找他有事。”
羡予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章集的教育问题还是让长辈们来处理比较好。
可怜的章集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这是家族的教育问题,更是道德问题。今天他敢抄来一篇文章来换父亲的马,以后会不会有更大的瞒骗、捅出更大的篓子?
章家是清正之家,不会允许小辈有这样的风气。
一家人和和气气用完晚饭,二舅就让羡予和外祖母回秋园了。
留在这边的大舅一看文章的字迹就知道不是自己儿子写的,当即怒喝一声让章集跪下了。
第二天就听说章集被揍了一顿,得过几天才能继续上学了。
只是虽然不用在学堂里听夫子之乎者也,大舅还不忘叫人把他的课业带了回来,所以说作业还是要写。
羡予这边则是在调查那日替章集作文章的青衣男子和那座私塾。
私塾所在街区较为偏僻,面积也不大,门口甚至连个牌匾也没有,延桂那日是隐秘地翻墙才能探查一二。
又过两天,羡予已经基本掌握了无名私塾的情况。
这座无名私塾只有一个夫子,叫林孝通,号半山居士,如今大约四五十岁,租下了这荒僻的小院教书,已经快十年了。
周围邻居对林夫子的印象都很不错,说他是个清正的文人,只是太过死板,教那么多学生也没赚几个钱,过得太过凄惨。
林孝通早年间并没有这么清贫,他是崇安二年的举人,但后来考了三次春闱都没考上,或是时运不济,或是和审卷大人理念不合,便也不考了,干脆回乡教书育人。
大梁在州县都设有官学,但其中的学生大多为贵族子弟或来自富贵之家,属于权贵阶层。章集便是在县立学堂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