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新区派出所还在为这件杀人闹市抛尸案焦头烂额。
路砚舟和邬铮到的时候,刑警大队的所有人都在忙碌。
拜那具尸体所赐,空气里隐隐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腥甜与腐臭,像隐型但真实存在的手,无时不在提醒着人们曾发生过什么。
阴魂不散的尸臭缠绕着每一个人,人们行走间带起的风,都似乎来自尸体双唇间腐烂的吐息。这样诅咒般附生的气味中,来来往往的警员脸上都带着口罩,完全不受影响的唯有各式各样的警务机器人。
毫无防备的路砚舟一进来便闻到这股气味,反胃感再次掐住他的咽喉。
“呕!”
干呕一声,双颊立刻充血泛红。抱着垃圾桶努力克制口腔里泛滥成灾的涎水,路砚舟还是无法违背生理反应,溢出的涎水将雪白的下巴弄得湿黏黏又乱糟糟。
喉肌痉挛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止住翻腾的恶心,他低头吐出几口清水,不受控制地向后坐倒。
一条腿无声无息撑在后面,抵挡住他向下滑落的势头。路砚舟倚着腿无力回头,嘴角红红的,对着邬铮感激一笑。浅浅的泪水在眼角莹莹一闪。
看着可爱又可怜。
像是被蛊惑了,邬铮面上表情愈发难以捉摸。
伸手,在那泪滴落下来之前轻揉泛红的眼眶,带着路砚舟滚烫体温的泪水便砸落在他掌心。
“我好了,走吧。”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和沙哑,路砚舟擦掉脸上湿漉漉的水痕。
他扶着邬铮递过来的手起身,衣摆擦过身边人大腿,低头瞬间,他错过了邬铮脸上那缕意犹未尽的贪婪。
“喝点咖啡压压味儿。”旁边的年轻警员早有准备,递过来一杯刚冲好的速溶咖啡。“我们刘队在会议室等二位。”
说是会议室,其实更像是临时讨论室。
透明玻璃全方位环绕着一套六人座椅,玻璃内侧,垂下的百叶窗帘半开着,透过一片片窗叶能清晰将外界收入眼底。
这次同他们接洽的是刑侦支队长刘文松。
刘队身着洗得泛白的藏蓝制服,霜白鬓角被理得整整齐齐。刀刻般的川字纹从眉心斜切入眼角,配合嘴角两道向下的静态纹,足以见此人严肃而强悍的作风。他与邬铮素有交集,握手时力气很大,虎口的茧子擦得路砚舟手疼。
一句简短寒暄后,他将牛皮纸袋拍在桌上。
“省厅督办的 3?20案,”他用指节叩了叩现场照片,锐利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死者真实身份与公众形象存在重大反差。凶手采用系统性毁证手段,社会影响持续发酵。”说着抽出现场照片与初步尸检报告铺在桌面,“我们已启动‘雷霆’专项行动,要求 72 小时内完成物证链闭环,48 小时锁定嫌疑人。”
也就是说还有五天。路砚舟在心里快速换算着。以此案目前呈现的复杂程度来看,短短五天时间便要侦破,难。
这恐怕就是东新区警方选择与邬铮合作的原因。
“根据初步排查,我们已经将嫌疑人锁定为死者身边的几名关系人,”刘警官将案卷往桌面一压,右手食指在嫌疑人名单上快速划过,“其中包括他的经纪人、化妆师、助理、前女友,以及三位竞争对手。”
“现今他们正在审问室做笔录。”
将证物袋推至会议桌中线,全息投影同步切换至尸检三维影像,刘队说:“现场情况想必你们已了解。”
“先从尸体说起。根据现场勘查报告,受害者,23 岁,男性。呈胎儿体位被封装于全包裹式乳胶衣内。法医初步检查判定尸体腐败指数达巨人观前期,但角膜混浊程度与尸僵发展存在显著异常,我们怀疑凶手用了特殊手法干扰法医对死亡时间推断。”
邬铮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张张尸体照片,眼里既无恶心也无悲悯,平平淡淡,就像在看路边的一株花、一颗草。
“尸体上下腐败程度有差异,法医怎么说?”
投影转动,尸体上半身分别放大,刘队刚想说话,邬铮抬手打断,“行了,我知道了。”
“待会儿我去法医室。”
现场勘测资料过得很快,大致扫一眼主要信息,邬铮对上刘队严肃的目光,“还有什么事?”说着推开手中资料,展臂向后搭在路砚舟椅背上,气定神闲地。
刘队气势太足,扫过来的视线雄鹰一样锐利,在对方的视线里,讨论全程路砚舟都不敢说话。见邬铮堪称无理的态度,他不由偷偷在桌底下戳了身边人大腿一下,生怕对方这样会惹怒刘警官。
刘文松突然站起来,向前几步,路砚舟下意识掌心用力,按在邬铮结实的大腿上,换来后者微微挑眉。
刘队没有靠近,而是走到百叶窗边分开两片窗叶示意他们过来。
“询问室就在斜对面,一排都是。”他早有准备地,浑厚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到时候会一个一个岔开时间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