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办案都有固定流程,彻底结案前也有诸多手续,加上还要遵循保密条例,路砚舟一度以为自己见不到后续结果了。邬铮唤他,他二话不说,飞速擦干手蹦到室友身边,先感激地灿烂一笑,紧接着划开资料。
邬铮的光屏向来随他用,路砚舟一开始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已上手得分外熟练。案件相关的所有证物与资料在空中呈抛物线展开,他迫不及待,径直点开最中心的案件报告——
经查证,嫌疑人确是药师赵明。他和死者在绿湖公园中因慢跑结识,又因在跑步装备和配速上的分歧产生了杀意。赵明认为死者语气傲慢、看不起他,进而怀恨在心,以致痛下杀手。
“真的是他!”路砚舟万分感叹,说不出是什么想法,“这杀机也太出人意料、太草率了了,难怪警方一开始摸排不到。”
“但案发当天,他不是在值班吗?他是如何伪造医院监控的?”
邬铮解释一切就像阐述最简单不过的问题,“监控被替换过。医院监控的更新周期是三年,他提前截取之前的片段,等该片段被覆盖后再调换案发当天的监控,警方自然无法找到异常。”
“至于监控本身,倒确有探究之处,”邬铮谆谆善诱,在路砚舟面前似有无限耐心,“此案本身存在一个巨大的疏漏,也是赵明被发现的原因之一,想到了吗?”
路砚舟冥思苦想,不确定地,“胰岛素来源?”
“尸体。”
邬铮开始他那种侃侃而谈的推理,语速逐渐加快,“尸体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按赵明的思维与我们当时掌握的信息,他绝不至于将尸体留在仓库,这和他在死者手机里植入的数据是相悖的。”
“一开始的设计肯定是等死者死后,他稍晚时间返回仓库,销毁运输箱,并将尸体运回绿湖公园。”
“这一路上有大片区域没有监控,很容易做到悄无声息地将死者摆回公园,伪造对方运动中猝死的假象。这才是符合所有设计的最初构想。”
“但为什么尸体会在仓库呢?”路砚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看向室友,“有什么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回忆之前的所有信息,加上邬铮对监控的提示,路砚舟上下翻看医院方面的资料,比对当晚的时间线与监控内容,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时间!”他惊喜地抓住那抹灵感,双眼含笑地看向邬铮,“是时间对不对?”
“赵明原本计划出去两次,一次设下杀人陷阱,一次清理并伪造现场。选择陪女友留下来值班是他设计好的不在场证明的一环,而他离开医院势必要选择独处的时候,不然调换的录像会直接穿帮。”
“然而当天晚上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我认为最终导致了拖延的是十点多病房里的情况。九点他趁人少的时候去到仓库布置好箱子,第二次回现场却因为病房那边的需求而一直拖延,以至于脱身后他不得不匆忙赶到,并失去了带走尸体的机会。”
路砚舟并不是一个天生擅长推理断案的人,但他善于汲取知识。跟邬铮一起寻找线索的这几天,他收获了很多新颖的思维方式,并很快将之运用到了他的分析过程上。笑吟吟地和邬铮对视,他自信地说:“一定有什么情况导致此情况下他无法转移尸体,要么是有人经过——那他完全可以等一等再搬;要么附近一直有人,他无法偷偷运输尸体。”
“他十点多结束病房的工作,赶到仓库的时候是将近十一点。据此我有一个合理的推测:该时间正好碰上垃圾场的夜间通宵作业。旁边有人进进出出,赵明不敢停留,只来得及带走并丢掉箱子,因此他在死者光屏里覆盖的数据反而成了此案怪异的地方。”
他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总有一种独特的属于智慧的美。邬铮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放空、沉浸在自己思维世界里的双眸,胸中横生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柔软。
“你很聪明,也很敏锐。”他放柔声音,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那样,带着隐秘的酸涩与期待:“愿意成为我的助手吗,我可以聘用你与我一同探案。”
这在一个孤僻古怪、淡漠寡言的人说来,已经近乎表白。
然而当事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路砚舟确实有些心动,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工作。
而得到拒绝之后,邬铮虽然没再劝说,似乎并不执著于得到肯定的答复,路砚舟却敏感察觉到,他的室友实质上并不开心。
身体先于行动地,他凑过来,给了邬铮一个短暂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