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绮看着比首次见面客气了不少的人,有点戒备:“你不是李景鸿和钱业的人?”
“啊?我都不是你们村的,跟他们当然是半点关系都没有。”邓罔忍俊不禁,“我只听从首领的吩咐,怎么?你不会以为那种人也配得到我们这帮兄弟的真心相随吧?”
不只他?之前那些人怕是都归赵祭管,也不知他哪来的本事得到如此多能人异士的垂青。
她跟着走进昏暗无灯的房间,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回头见范棋和阿婆在原地未动,便用眼神询问赵祭。
后者接收到信号,回道:“他们只能在权限最开放的范围活动,我也无法更改。”
柚绮点头,一迈进门槛,门砰地关上,黑漆漆的四周瞬间亮了起来,目之所及皆是白花花的墙壁,找不到光源在哪儿。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依旧暗黑色的地板上画了一个覆盖整间屋子的八卦图,齐史躺在正中央,莒妾和蒋书杏站在两侧等他们过来。
“这是最初级的跨越时空阵法,但不太完善,只能将使用者的记忆打碎再重新拼凑,达不到穿梭的效果,应该正好。”赵祭走在前面,邓罔不卑不亢地跟在一米之外,如此空旷的地方竟听不见一点脚步声。
柚绮低头,看见两人后面的波纹时愣了一下,尝试着抬脚,落脚,再走第二步,每动一下,圈圈涟漪便从脚下扩散,推着水花朝岸边涌去。
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黑色的地板,而是深不见底的海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光线便成了一片漆黑。
人走在上面没有土地的踏实感,但也不是水的虚无,像雨后的山路,有点软,又不至于塌陷。
她深吸口气,不再深究下面是什么,几步赶过去:“开始吧,结束后我们先把他带出去,这个村子是不能待了。”
“好。”赵祭蹲下伸出手,两指轻按在齐史眉心,嘴里念念有词,脚底下的红色符纹开始缓缓转动,越来越快,直到全成残影,画成了一个圆,暗红色的光芒从摇晃的水面折射上来,照亮浅水区。
如此近距离地观赏波光粼粼,柚绮一时入了神,荧光之下的黑暗层层过渡,越往深处越是纯粹的黑色,不知名的生物在最底层狂躁地游动,拍打着虚空,逐渐有大小不一的气泡从下面浮上来,愈发密集,海面犹如遭遇飓风,浪潮一波比一波高,站在上面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沉睡的人开始呻吟,一声痛苦过一声,压抑不住的吼叫从喉咙里爆发出来,细汗满额,他无意识地蜷缩起身子,企图以这种方式逃避大脑里的刺痛。
赵祭还在念咒,其余人识趣地让开一条道,躲开那些光芒退至柚绮身边。
“……你们很熟悉流程?”太一气呵成了。
“他以前都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的,毕竟你的道具不属于这个世界,琢磨起来实在费事。”蒋书杏压低声音,“这个阵法还算最轻松的一个,如果你见过他痛苦到徒手挖自己心脏的疯癫摸样,大概就有概念了。”
“……”难以想象。
柚绮看着那人挺直的背影,怎么都无法把这样一个人跟小时候那个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叫“阿姐”的小团子结合起来,明明是摔一跤都会哭唧唧地要抱抱的人,如今却连剜心之痛都只字不提。
她轻抓衣裙,想起在村子的那一剪刀,虽然不是本体,但痛楚应当不减分毫,温热的液体淌过手心的感觉,她至今难忘。
该死……突然有点愧疚了。
思索间,地上的人猛地弹射起来,捂着头疯了般尖叫着四处冲撞,含糊不清地大喊着“不可能”、“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之类的字眼。
齐史一个劲儿横冲直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连地上的八卦图都被他蹭花了一部分,脚下触感更软,猝不及防地凹陷下去一个洞。
海水如凝固的胶质物体包裹着几人的小腿,柚绮甚至能隔着鞋子感觉到下面的水在流动。
“把他弄出去!!”她反应迅速,回头喊道,“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要掉下去!”
赵祭一把扯住发狂的齐史,脚动不了,便使全劲往门口一甩,直将底盘不稳的人猛撞上木门,直接穿了过去,刹那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最边上的符纹被刮花,失重感瞬间袭来,微咸的海水不容抗拒地灌入口鼻,柚绮拼命往上游,黑暗深处却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抓住她的小腿以无法挣脱的力气往修罗地狱拖拽。
人类到底是地面上的生物,在海里终究力不从心,她仰躺水中,缓缓下沉,细小的气泡从身体里冒出来,往逐渐远去的水上光芒飘去。
人间炼狱,一水之隔。
氧气耗尽,比意识更快消失的是视觉,理智彻底断线的前一瞬,一股拉力卷住她的手,只猛地一扯,刺眼的白光刺破无尽暗夜,天旋地转之后,呼吸恢复。
柚绮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却没呛出水来,眼睛适应了光线,肺也开始自发换气,思绪渐渐清晰。
她狠吸几口气,慢慢爬起来,一模身上全是干的,尚有点回不过神,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刚才那一折腾,眼睛好半天聚焦不了。
“咳……挺能添乱。”已经回到村里的屋子,柚绮擦了下嘴角,看着空荡荡的床,无奈地道出一个事实,“他跑了,无论外面什么情况都得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