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刘阿诗那一挎包狠狠挥过来砸在她脸上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
脑袋嗡嗡作响,世界天旋地转。
她踉跄地半扶在盥洗台上,后背与侧脸又承受了刘阿诗好几下的闷砸。
刘阿诗还在谩骂,形象早已经撕裂,不似第一次见面时伪装的那样活泼开朗。
洗手间外渐渐汇聚了人,不论男女都在往里张望,议论纷纷。
奉颐缓缓站直了身体,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曾经上学时,似乎从没受过任何窝囊气。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上大学时。
那时候她谈过几任男友,但大都无疾而终,但其中有一个她印象最深刻。
那个男生脾气特别好,平时对谁都笑眯眯,看上去和和气气特别好说话,但骨子里藏着柔。她当时就觉得这男孩子相处舒服,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想过太多。
是后来才发现一个问题——这样的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其实特别容易招人欺负。
他有个死对头。
那天死对头趁着奉颐这个女友在时故意找他茬,下了他面子,说了挺多过分的话。那人人品不行,看轻她前任,连带着将她也轻贱薄待。
冲突起于那句——“唉,你女朋友是不是处?不是那可就忒窝囊了!”
这样的羞辱没多少人能顶住,她的那位前任自然也忍无可忍。
只是可惜,他原来要吼出的那一嗓子,下一刻便因为被对方怒推在地而瞬间哑火。
奉颐在不远处亲眼瞧着他那一声怒吼熄灭,眼中怯弱顿起,前一秒汹汹气势烟消云散,脸部也迅速浮起一层不明所以的绛红。
接着,他被那群人按倒在地。
身板不够结实的男生,几乎空有一副皮囊,被人摁着如同一只徒劳挣扎的鸡崽。
是她出的手。
从始至终奉颐都未说一句话,在旁静静抽完最后一口烟后随手摁灭在垃圾桶顶,然后缓缓吐出。
在雾散的最后一秒,操过一旁的椅子,朝着为首那人狠狠地砸过去!
心狠的人下手的时候也从来干脆利落毫不留情。有时候打架靠的就是那股子谁更豁得出去的狠劲儿与疯劲儿。
当时她就抓着物件往死里砸,砸得那人第一下便晕头转向倒在地上,她不放过他,又朝着那人连砸猛砸好几下,直到将那男生砸得彻底昏死过去。
一群欺软怕硬的男生骨子里其实也最没种。
看着对方瘦瘦的一女生,浑身散着冷漠与狠厉,仿佛一个面对生死早已麻木的杀人重犯——若动起手来,是真敢对他们下死手。
就那么几下。
奉颐再抬头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一行人早已惊怔在那里。她发丝几许凌乱,寥落在颊边,面无表情扔了半散架的椅子,走上去扶起那位前任。
离开前还不忘一脚踹开挡路的椅子。
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架打赢了,但后来两人就分了手。
奉颐没办法接受一个拳头都欺到自己跟前也不敢还手的男人。
相较当年,这些年脾气倒是收敛了许多,在一次次的磨炼里迅速成长,慢慢地,竟也懂得了隐忍。
她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规矩,许多时候宁可忍一时风平浪静,也不愿多生事端,替自己招来口舌是非。
可如今走出校园,却发现这个社会的贱人更多,且大都贱得离谱。
她给常师新发了一条消息:【在洗手间】
发完消息后,手机揣回兜里。
然后转过身,毫不犹豫,毫无情绪——
啪!
一个响亮利落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刘阿诗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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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警局。
赵怀钧急匆匆地赶到时,正好看见舒魏搂着武邈在哄。
武邈一个人闷声坐在旁边不理人,舒魏哄得极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巴掌就能直接抡在武邈脸上。
这俩活宝祖宗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了。
以往都是甘晓苒收拾烂摊子,今儿是他正好在上海,这桩倒霉事儿便只能落在他头上。
两个人闹到警局的原因也挺离谱。
起因是武邈实在看不惯舒魏那男朋友,那天跟人吃饭的时候,桌上有个该投行的人,一打听,正好是那男的顶级上司,于是顺手就给人家那工作弄下去了。舒魏知道后自然不服气,大闹一通,最后闹得舒家人也知道了。
舒爷爷没想到自家孙女为了这么个男的竟然已经如此疯魔,气得当场摔碎了一只上好的青花瓷杯子,第二天直接派人把舒魏绑了,流放去伦敦。
武邈一听,感觉舒魏跟那个男的没戏了,乐坏了,自告奋勇地说要“押解”舒魏去伦敦,结果两个人在机场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武邈哭着给他打电话,说自己被揍了。
一大男人,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冲天,非说舒魏这丫没良心,是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
赵怀钧烦不胜烦,签完字后猛踹了他一脚,让丫赶紧带着舒魏滚蛋。
深夜的警局大厅亮堂,但没什么人。
几个小混混被民警带到审讯室,除此之外,只剩下前台一位值班的辅警。
可赵怀钧没走两步,却在这里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人。
常师新。
这厮一个人孤寡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眉宇间尽是烦躁与落寞。
在这儿都能碰见,赵怀钧觉得新奇,走过去,踢了踢他的椅子,挨着他坐下:“你犯什么事儿了?”
常师新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熟人,咬着烟,愣了一下,嘴里也没忘接话:“老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签了这冤孽!”
说着视线往某处一抛。
赵怀钧也跟着看过去,看清那椅子上躺着睡着了的姑娘后,笑了。
“哟……”
他刚准备调侃“这是巾帼不让须眉么”,又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眯起眼,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姑娘的嘴角有块淤青,不大,估计损相不严重,就是那模样瞧着可怜巴巴得紧。
赵怀钧怜香惜玉,见了这伤势,心疼了一下:“嗬,这被打得够疼的啊?”
常师新睨了他一眼,像看傻子:“那个进医院了。”
赵怀钧一下就歪头看了过去。
长椅不够她身高,奉颐独自乖乖巧巧地蜷缩在警局角落那处的长椅上,像只小猫儿似得,睡得正香。
赵怀钧乐了。
看向她的眼神也慢慢变得幽沉。
早前以为她是性子傲但骨子里终究是乖顺,没成想——
竟然是个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