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俩回来，钟灵灵转过头来悄悄说这是李端买的，剩下的这些事你俩的。

辰阳只是点了点头，把吃的拿了下来，放在了桌堂里。

牧遥跟在他身后，脸色很不好，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样子。

旁边的人自从上来之后，很随意地翻开桌上的复习资料，拿起笔呈现一个做题的姿态，头几乎要挨到桌子上了。

但是从开始到现在，笔没有动一下，书也没有翻一页。

他自己也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辰阳的手慢慢伸了过去，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捏了捏。

好几秒钟，对方才给了点反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勉强地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被握着的那只手稍微动了动，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好像在说他没事别担心。

李端跑过来的时候，他正枕在辰阳肩膀上。

其实本来两个人是坐着聊会儿天，但是坐着坐着他感觉到有点累了，就靠了过去。

这些其实都还好，猛地一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重点是两个人还十指相扣，他还在夸自己的手比辰阳的要细要直。

听到脚步声抬头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人就站在眼前。

刚开始他还没意识到事情会有那么严重。

第一反应就是多了个人知道，也没啥，他们关系还那么好。

其实他想到了之前辰阳专门给钟灵灵嘱咐过不要让李端知道，他以为就是单纯想让他知道晚点。

具体什么原因他不清楚，他也没有问，也没有细想。

但是当他抬起头看见李端表情的时候，突觉事情不对劲了。

转头看了眼辰阳，果然，辰阳脸上的表情，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

他也形容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震惊的害怕的甚至有种下一秒就生离死别的错觉。

又接着抬头看去，李端站在那，看向他们的眼神，更是包含着千愁万绪，无法言说。

但是在他脸上，好像更多的是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有点暗看错了还是，总之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像是被笼罩在黑暗中无法脱身的困兽，正在濒死的边缘挣扎。

如同那被撕破了信仰的信徒，看不见前方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好几分钟，也可能就那么一瞬间，李端转身就走了。

那会儿，所有的人都是懵的，处在一种很复杂很迷惘的状态。

下意识伸出去想要叫住他的手，也被辰阳摁了下来。

随即而来的，还有辰阳那一声长叹。

也就在那一会，他料想了很多种原因，从而得出来很多种结果。

李端讨厌同性恋，李端接受不了好朋友是同性恋，甚至还想到了是不是李端喜欢辰阳。

乱七八糟一堆，唯独没有想到那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正确答案。

辰阳说：李端被男人侵犯过。

那一瞬间，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牧遥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随后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又好像是过了很久，等到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辰阳在拿指头抚摸他的脸颊。

他的表情也很沉重，眼眶也是红的。

还是在拿大拇指摸他的脸颊，他是想安慰自己吗，很奇怪的方式，其实还好，他觉得自己能消化，不用安慰。

他拨开辰阳的手，刚想要说话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轻轻抬手，湿的，原来是泪啊。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流泪了，什么时候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吗，还是再晚点。

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关于他，也关于他们。

毫无疑问这段感情是让他开心幸福的，因为辰阳的出现，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和踏实。

同时也填补了很多关于他情感上面的空白。

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比他之前任何一个学段都要快乐且有收获。

之前频发的梦魇好像也随之不见了踪迹。

友情这一块儿更甚。

他是一个不善于交谈交际的人，朋友有，但是不多，尤其是关系特别好的，屈指可数。

刚来这个班的时候，其实已经作好了自己一个人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的是，一下子交了好几个朋友。

他们有趣友善，他们互帮互助，他们就像天使一样，拉他进入了从未进入过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彩色的、欢声笑语的。

同时他也好像找到了另一种自我。

其实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就是友情和爱情的平衡。

听到是有听到过的，但是他觉得这个事情跟他关系不大。

但是这几次发生的事情，使得他不得不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晚上下自习回家的时候，辰阳拽着他，说了好多遍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他来解决。

他有点忘记了他是怎么回答的，可能是说了好，也可能只是点了点头。

具体什么样子，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唐欣转学的原因，根本原因，他其实是知道的。

虽然当时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说是其他的事情，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

但是他心里都明白，只是他们不想让自己多想而已。

事情过去了，他以为也就过去了。

但其实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有结束，以后是什么情况，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其实是有点悲观的人，时常抱怨得到点好处，上天就要给他剥夺，现在看来就是如此。

有了爱情，友情一个个离他而去。

他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跟李端相处，李端会不会跟唐欣一样，直接一走了之，他也不知道。

眼泪又顺着眼角，向下，顺着脸颊，流向了头发里、耳朵里。

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稍微一动，就换个地方。

正如他们现在这个局面，哪里稍微一不合适，结果也就是千差地别。

人这一生，太过漫长也容易遗忘。

以至于稍微有点甜头，就忘了曾经走过的那布满荆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