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天气肯定格外好，漫天的星星，熙熙攘攘一个挤一个的，像小孩的眼睛，亮极了。

应该是今天，不是明天。

已经过了零点了，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忘记上次这样子站在阳台，是啥会儿了，可能是辰舒去世后的第几个晚上，也是这种天气，不过那时候白天下雪了，很厚一层，衬得外面很亮。

外面还有炮竹的燃烧过的淡淡的硫磺味儿。

那会儿很乱，混沌，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也分不清今天明天还是昨天，只知道别人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那几天所有的人家都很热闹，其它家忙着过年，他们家忙着辰舒的出殡。

腊月二十八，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

幸亏有李叔和附近关系好点的邻居，幸亏有他们帮忙操持。

不然那会儿的他，实在是想象不到应该怎么办，从哪里下手。

幸好的是，都咬着牙走过来了。

但是那个新年，是寂凉的、孤独的、无法言说和不愿回忆的。

北方深冬的夜晚，不是一般的冷。

在阳台又站了好一会，感觉半截腿都冻僵了，才转身回屋。

有点焦躁，但他不知道该如果来形容这份焦躁。

可能是来自桌上放着的那张名片。

一瓶冷水下肚，也没有缓解得了这份焦躁。

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划着聊天框。

在一个名字前面停下来，愣了一小会，点进去，编辑消息发送。

手机扔桌子上，然后他躺在了床上，一直盯着天花板看。

其实天花板除了一个灯，其余没有什么东西了，但那会儿，就一个劲儿地盯着看，好似有某种魔力一般。

桌上的手机没多久就响起来了，伸手够过来，看了一眼，搓了搓脸，起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外面还是没有多少人，整个街道显得有点冷清。

两个人七拐八拐，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小店，从外面看很是热闹。

一家烤串店，轻车熟路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靠里面的小桌子是空着的，辰阳摘下头盔，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拿起菜单划了起来。

把菜单递给一个妇人，“暂时就这些吧，再帮我们上两打啤酒，不够了一会再加，谢谢，”辰阳说道。

“一打就够了，还两打，还不够再加，你可真行，”邹力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开口道。

酒很快就上来了，还送了他们一盘花生米。

辰阳二话不说，直接拿起启瓶器，一口气打开了好多瓶，摆在了桌子上。

要在打开另外一打的时候，邹力出手制止了他，“够了大哥，喝完再开，知道你心情不好，咱俩得有个清醒的，不然怎么回去，这倒大街上等明天被人发现就冻成人干了。”

边说着拿走了辰阳手上的启瓶器。

没有用杯子，直接一人一瓶，拎起来碰了下就喝。

看着面前烤的滋啦冒油的烧烤，再抬头看闷头只管往自己肚里灌酒的辰阳，李端不禁感慨道：“失个恋真不至于兄弟，这串难道就入不了你的眼吗？”

辰阳只是停顿了下，看了他一眼，没理，继续喝。

邹力自知他现在说话就相当于对牛弹琴，没有任何作用，就没管他，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下，继续喝了。

看着他一句话不吭，就那么喝了快一个小时了，邹力害怕出事儿，还是抬起手按下了他刚要拿起酒瓶的手。

“咱聊两句呗，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出点主意，要吵架了拉不下面子去道歉，我给你道歉去，为了兄弟我也算是豁出去了。”

辰阳叹了口气，给人一种不知从哪开始的表情。

“因为什么吵架，你的错吗？”邹力开口问道。

辰阳还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带了句：“没吵架。”

这下子邹力可来兴趣了，“那咋了，你被人家单方面给甩了？”

然后就收到了来自辰阳的一记白眼。

这人谈恋爱之后就变得敏感脆弱了吗？

之前的辰阳，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一面，不管啥会儿，打一架，喝顿酒，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怎么谈个恋爱就变得多愁善感了，今晚要不是他缠着问他几句，估计今晚不会给他吐出来那么几个字。

一个劲儿都顾着自己喝了。

大半晚上把自己叫出来的目的何在，就看着他在这一醉解千愁呢。

那会儿其实他也没睡，正跟人一起上分呢。

有个刚认识的学妹，非常漂亮一女孩，性格各方面都非常对他的胃口，正打算找个机会看，有没有可能，更加了解下。

好不容易说通带着她今晚上分，打到一半这玩意儿发消息过来说出来喝两杯。

那能怎么样，只能给人家说一声，自己直接挂机了过来接他，到这来就落个这样子的下场，看着他喝，一声不吭。

真闹心。

辰阳喝的已经有点多了，在即将要醉的边缘徘徊。

虽然没有上脸，但是从他的状态可以看出来。

一起喝太多次了，太熟悉了。

所幸他喝的不多，不然一会两个人出去，真得冻僵了都没发现。

看辰阳终于放下了酒瓶，以为要走了，急忙把盘里剩下的几个小串塞嘴里，抬起手刚打算扶他一把，没成想这人开口了。

说了一句话，震的他半天没反应过来，伸出去的那只手一直悬在半空，久久没有抽回来。

嘴里的吃的也忘记了要咽下去，就那样僵着了。

辰阳说：“我爸来找我了。”

初一开学的第一天，一如既往，找了个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度过了一早上。

其实他那会儿是不高的，甚至可以说是个小矮子，初中三年窜的贼快了，一下子就变成班里最高的几个之一了。

坐最后一排可能是因为跟最后一排那个位置，有些情怀是在那的。

小学六年，都是在那个位置度过的。

第二节课下，有个他们小学时期同一个班的女孩子过来找他，说是能不能找下他们班哪个男孩子的□□号。

这可真是难为人了，刚来这么几个小时，除了之前学校熟悉的几个，其他一个都不认识，哪里去给他找人。

班里问了一圈之后，都没见到过这个人，也都不认识，没听过。

跟她说完，就回去了，走的时候还一脸的失望。

本以为这件事情到这就完了，没想到还有后续，下午她又找来了，说是就在他们班，还是最好看的那个。

他其实已经很烦了，都没认识几个人，怎么着，但是还是耐着性子打算问。

刚想跟上次那样在教室里喊一声谁是辰阳，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就朝自己的位置走去了。

他早上还是“单身”一人，全班就他没有同桌，但是下午回来的时候，旁边就坐了一个人。

脸倒是没注意看，就觉得挺白的，穿的挺好看的，手也挺好看的。

其它的倒是没怎么注意。

刚刚她有提到最好看的那个，结合早上吼了一嗓子没人理他这种情况，十有八九她口中这个长得最好看的男生，就是辰阳了。

走过去的时候人家正在整理自己的书，一本一本，摞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