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阳自认为他今天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不过是在他推开门之前。
前两分钟还在考虑要吃什么晚饭,牛肉面还是黄焖鸡。
现在,呵呵。
已经饱了。
说实话他是花了自出生到现在,他认为最理性的理性,压制着他胸膛内蹭蹭往上冒的火气。
还抓在门把手上的手不知不觉的收紧,且越来越紧。
这时候庆幸门把手是铁的,不然他不知道它会以一种怎样的新“姿态”呈现在这里。
而此时此刻辰阳对面的牧遥。
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二郎腿一翘,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在他腿上别有一番风味,白的发亮的运动鞋踩在凳子上面,左手撑着桌子,手上还提着一件衣服,就那样耷拉着挂在桌子上,没有一点点形象可言。右手拿着一瓶AD钙,拆开的,没有吸管,就只是把顶部的包装纸撕开了个口。
因为他的校服没有发,今天穿的还是便装。
更可恶的是,这个人就直勾勾地盯着辰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不小心漏在外面的一滴奶,还一脸无辜样。
看在辰阳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牧遥还是懵的。
从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起。
“你在干嘛,”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牧遥愣了愣,没反应。
辰阳咬着牙喊道:“滚下来。”坐在桌子上的人还是没反应。
我他妈什么时候脾气变这么好了,辰阳心里暗暗想到,跟这种人还废什么话,拳头是用来干嘛的。
他仿佛听到了拳头对他的召唤,刚想抡起拳,一拳挥过去,打他个满地找牙。
岂料桌子上的人突然跳了下来,直直的站着,而左手上的衣服也跟着跳了下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本来教室里就很安静,有了这一出,更加安静了,一时鸦雀无声。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直盯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真的不是一般的紧张。
牧遥张了张嘴,想说些啥,却没想到全部被卡在喉咙里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重点是没法解释。
跟他说都是意外,他进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碰见了这样一幕。事实是他想帮他整理书,拉衣服的时候饮料不小心掉了出来,还把包装给摔破了,然后不想浪费粮食,就不嫌弃的给喝了,这样说出来人家会信吗?傻子都不会信的吧。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怎么友善。
但是这就是事实,只不过摔破的是瓶子外面的那层包装纸而已,跟瓶口的没有一丁点关系。
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到,看见瓶子掉下来,就给鬼使神差的拿上喝了,完全没有考虑之后应该怎么弄,该怎么跟他的主人解释,忘了那是有主的东西啊,看来重新回到学校,真是哪哪都没适应。
算了,听候人家发落吧,反正也没啥借口。
从他跳下桌子的那一刻起,辰阳的目光就没有离开那件接近三分之一躺在地上的衣服。
那衣服几个小时之前还穿在自己身上。
辰阳只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发抖了,有气撒不出来的那种。
被眼前这个傻逼气的。
他隐忍着,朝牧遥伸出了手。
牧遥盯着那只放在自己眼前的手,缓缓将右手里拿的东西递过去。
那是一瓶快喝完了的AD钙。
辰阳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忽略了那只拿着破瓶子的破手,朝拿衣服的那只手伸过去,一把扯过衣服,用力甩了几下,抖了抖上面的灰尘,转身走了出去。
牧遥只听见了“嘭”的一声,那是摔门的声音。
他盯着门看了几秒钟,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了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刚刚的场景好像跟他梦里的某一个场景重合了,那么熟悉,又那么真实。
牧遥留在教室里上了晚自习。
其实之前上学的时候,他因为一些原因,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上晚自习,后来就直接不上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一味的躲避某些不愿面对的点点滴滴,总是懦弱的。
可他现在就想懦弱,适时抱抱自己,也还是可以的。
外面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辰阳正在盯着一幅画看。
那是他自己画的一本素描。
黑灰色的封皮上面有一轮太阳,看起来像是八九点钟刚刚升起的样子,不过奇怪的是有一朵厚厚的云彩遮住了它,只剩下若隐若现的一小部分。
可真是奇怪的设计。
他抬起头看见进来的人,急急忙忙一把合住素描本,丢在了床上。
“小辰啊,今晚又没吃饭吧,赶紧来吃一点,填填肚子,不然晚上睡不好觉,”一个看起来将近六十多岁的男人边走边说,他的手里端着一碗面,上面有几朵青菜,还放着一个煎蛋,“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辰阳站起来接过那碗面,点头笑着对男人说:“谢谢叔,大晚上的又麻烦您了。”
“跟我客气什么,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业又这么紧迫,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一踏钱,粉的绿的都有。
他拿出一大半粉色的塞在了辰阳手里说:“这些钱你拿着,不够用了就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拒绝叔了,这也是你应得的,”他又拍了拍辰阳的胳膊,“等你以后有出息了,叔还等着你养老呢。”
辰阳一直低着头,盯着脚尖,没说一句话,也没敢去看手里的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好了赶紧吃饭吧,不然一会就陀了。”男人笑着转身,拉上门走了出去。
辰阳盯着那碗面,心里思绪万千,但更多的是藏在内心深处不可名状的感激。
人总是这样,有天大的痛苦折磨都能咬紧牙关忍下来,一言不发,但当遇到那些触碰心底的小柔软时,往往溃不成军。
尤其是对于从小都没有怎么感受过父爱的人。
他们的身上都有一层常人不可窥见的硬壳,只用来保护自己。
没办法,即使这个世界阴暗残忍,我们总要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小小天地,用来藏匿弱小又不肯低头的自己。
辰阳早上又迟到了。
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早自习都已经下课十分钟了。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李叔,应该是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