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户部尚书言清河冷眼瞥了瞥自己右侧方才一脸悲切说家中老母近日卧病在床,他常奉汤药,实在丢不下自己重病的母亲的同僚,鄙视的眼神毫不掩饰,冷哼一声出列。
“殿下,臣认为,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弄清楚金州的具体状况,鼠疫是何时开始横行的?发源地又是哪里?另外,金州百姓存粮尚余几许?官仓药石又可足支用?如果需要朝廷支援,大概需要多少?臣好立刻让户部上下清点!”
苏允也出列道:“殿下,言大人说得有理。”
“此外,统筹防疫诸事也同等重要,现在金州只怕是一片恐慌,需让金州知州封城闭户以断这鼠疫之源,并在四处广设医寮收治病患,至于研配预防和治疗药剂恐怕还需要太医署来。”
江烬梧的怒意平复了些许,与一众官员开始接着言清河与苏允二人的话往下商榷,特意找了成帝时期关于那一场鼠疫的记载,虽然已经过去近百年,但总归是能用上一些经验的。
议政殿从白天到夜晚,一批一批事宜甫一定下就有负责的人马不停蹄去做准备,只就是这样,殿内的灯火还是燃到了天明,江烬梧让御膳房备了吃食,却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百官也不敢在这时候有什么意见,生怕不尽心了被太子当典型提出来骂,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做官?
眼看诸事一一有了定论,勉强算是把防疫的大小事弄出了一个章程,不至于乱哄哄的,江烬梧紧绷的精神才松下来一点,一封金州来的密报,又瞬间打破了他所有的安排!
“荒唐!”
江烬梧看完手中的密报,捏着密报的手止不住的颤,比前头还要愤怒,胸口不定的起伏,眼底竟也少见地覆上了狠戾与杀意。
大臣们都惊了一惊,苏允率先上前,“殿下,可是金州疫情加重了?”
江烬梧闭了闭眼,把密报递给一盘的默书,默书飞快拿下去送到了苏允手里。
苏允心里也莫名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待看完这封密报后,眦目欲裂,顿觉头重脚轻,好险被默书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金州爆发鼠疫,百姓本就处在巨大的恐慌之中,金州封城是必然之举,但只要安抚好百姓,让百姓知道朝廷在为金州努力,也能维持一时,等朝廷派去的主事人和太医带着药材粮食赶到,自然能平息百姓的恐慌。
但问题就出在金州知州高立身这个蠢货身上!
封锁城门后,他竟然联合金州驻军强行隔离,隔离染疫的百姓本来没什么错,但错就错在,把那些人关起来后,他没有任何救治措施,连药材都没送过一次,更不要说召集本地的大夫集中研究缓解之法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起的源头,四处开始流传说上京不会管金州百姓的死活,一旦染病就是被送去关起来等死!以至于后面染病的百姓根本不敢上报,偷偷躲着藏着,导致更难以控制情况,染病的人越来越多。
高立身就想了个诨主意。烧!把得病的人全部烧死!
于是就开始让人挨家挨户逮捕染病的百姓,遇到家人反抗的,竟然直接把全家一家都抓了,然后全部押进焚烧的土坑里!最先爆发鼠疫的青县,短短两日,就成了一座死城!
自古时疫确有染疫之人死后将尸体焚烧的例子,都是为了遏制疫病的蔓延。但从未有过,人还活着就直接烧死的事情发生过!
这不是官逼民反吗?
所以金州百姓确实反了。
他们也不是想造反他们只是想活着。
现在金州府衙已经被攻陷,高立身死在了乱刀之下,金州辖下的好几个县城的府衙都成了乱民的据点,连城门都已经被控制,当地驻军许多将士都是在金州有家室的,甚至他们自己家人也有染病的,或投鼠忌器,或早就心有不甘,军队和百姓就一直这样僵持着。
这封密报就是金州大营副指挥使于参趁乱送出的!
苏允也没想到,朝廷在这里焦头烂额,金州却出了一个还嫌不够乱又添了一把火的蠢货!
悲怆愤怒之下,苏允推开搀扶着他的默书,重重跪下,老泪纵横,大斥:“无能庸臣!无能庸臣!我大魏,迟早要毁在这等无能庸臣手上啊!”
江烬梧揉着跳个不停的额角,抬手,“把苏侍中扶回座上,请个太医来。”
“不!”苏允拒绝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解金州之难啊!高立身这个蠢货死不足惜!但这时,金州百姓怕是对朝廷毫无信任了,金州城内尚有几十万百姓,若无法遏制鼠疫,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危矣!届时各地人人自危,百姓恐慌生乱,民心不稳,只怕,只怕……”
江烬梧最近本来就睡不好,每日最多睡上两个半时辰,今日又已经熬了一天一夜,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会头都要炸了。
他下意识往下扫了一圈,没找到那个人,才想起他这会不在上京。
事到如今,金州的事也瞒不住什么。
百官知道后,也是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个高立身是怎么想的?朝廷还没下令,他竟然敢私自做出这种和草菅人命一般无二的蠢事来?
江烬梧没心思去揣摩下面心思各异的人。
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金州百姓放心的领头人去金州,到了金州还得和控制了金州府衙的暴动团伙谈判。
“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