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野有自己的人,虽然重组巡察司一事还没定下章程,但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
太快了……
谢昭野如此想着。
他一直知道,江烬梧早看那些尸位素餐的狗东西们不顺眼了,只是种种缘由,只能隐忍不发。
江烬梧受先皇后的影响可以说是巨大的。
早年就有传闻,说白皇后在自己还年轻貌美时就早早失宠,是因为对皇帝劝谏太过,据传有一回雍武帝直接发了大怒,也成了坤宁宫失宠的导火索。
白皇后虽然没能劝得了自己荒唐的丈夫,可江烬梧这个儿子,大魏的太子,却受尽了她的言传身教。
他知道江烬梧想做这些,但在他的打算里,至少得等雍武帝死了,他真正登上帝位,毫无后顾之忧的手揽大权之际,届时秦党也早就不值一提,而他再来做这些,会容易不少。
某种意义上,他此时的想法和雍武帝的想法勉强重合了一点。
若说弄权谋人心,谢昭野若说第二,怕是满朝上下没人敢称第一,所以他才更明白,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不要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疯狗,有些人平素批张皮子还能装装家犬,可若被触动了利益,谁也不知道这些人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只是江烬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没什么好说的。
谢昭野是不在乎什么民生什么吏治的,可没办法,江烬梧在乎。
谢昭野想起他那性子又忍不住叹:“恐怕这回是真的要被气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正在一旁做事的许元义和顾玉韬两人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再一看谢昭野脸上蕴着忧虑的缱绻,不知怎么,两人都下意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许元义用眼神问:大人在说谁呢?
顾玉韬摇摇头。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一阵,一致认为,是谢大人的某个藏在心里的温香软玉!
*
三月十六,新换的药方起了效果,这次江烬梧没再中途醒来,只是第二天已经免不了会头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三月下旬,押送洪觉和林世昌的囚车到了上京,当即就入了诏狱。
第二天,江烬梧召开朝会,在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罪。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他立在殿前,俯揽下面百官各异的神色,眯了眯眸子,然后直接下令,择日处死,于闹市中凌迟!
无人敢置喙,生怕这把火早早就烧到了自己头上。
……
月末,宫外传信来,涂鄢这一胎还是掉了。
她初时嘴上说得洒脱,但江烬梧看过她要的那些药材,是保胎的。其实,她还是舍不得。
江烬梧换了身衣服出宫去。
涂鄢窝在廊下摆的榻上,盖了层被子,没睡着,呆呆望着院子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他来,涂鄢还很吃惊,“烬哥哥?你怎么出宫了?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放心,孤还不至于这么没用。来看看你而已。”他坐下,打量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蹙了下眉,“精神这么差,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个时候能吹风吗?”
“没事,今天也没风啊。我就是在屋子里待着闷,才让人在这里给我摆了张榻躺一会。”
江烬梧却仍觉得不太好,他虽然不是女子,但也知道,女子流产也是要坐小月的,涂鄢年纪还小,才十七八岁的年龄,要是落下病根了,以后要怎么办?
涂鄢笑了笑,“烬哥哥,你说,就我这个身体情况,再差还能差到哪去?好了,别担心了,我再不透透气真的要闷死了。”
江烬梧默了默,瞧着她的脸色,最终还是不再劝她,只是道,“不能在外边待太久。”
涂鄢点头,“嗯嗯,明白,再待一会,就一小会!烬哥哥,你来都来了,就这样坐着陪我聊聊天吧。”
江烬梧垂垂眸,没拒绝。他这回出宫没带默书,带的两个侍卫也留在了外面。
“还是难过?”
涂鄢晓得他问什么,笑了一下,“嗯,还是难过。”
“但我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难过。”她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难过。原来我也做不到自己嘴上说的那么洒脱。”
“烬哥哥,你知道吗?在孩子脱离我的身体时,我在哭,好疼,哪里都好疼……我竟然开始有点怨他。”
江烬梧知道她说的那个人。
“明明我早知道他是什么性子,明明我早习惯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怨,为什么他不在?为什么我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他院子里种的草药?为什么,为什么他连多关心我一点都不肯?”
“他真的喜欢我吗?我以前喜欢他这个呆子似的模样,现在却开始讨厌了。”
“烬哥哥,我这样是不是不对,是不是特别不好?明明是我自己不告诉他的,明明他好像也没有什么错。”涂鄢愣愣问。
江烬梧摇头,“不,没什么不对的。阿鄢,你很好,只是,我坚持我的想法,你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