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梧轻轻笑了下,摇摇头,有点儿无奈,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弹了一下涂鄢的脑袋,“小丫头,我跟他可和你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涂鄢心说,那次她问过一回,江烬梧回答,因为他欠那个人的,可她从不觉得,一个人只凭愧疚就能为另一人做这样多。
江烬梧知道以涂鄢的心性大概很难理解他和谢昭野之间纠结又别扭的关系,他抬眸,出神了一瞬,最后依旧只能这样形容:“我们是君臣,你们是爱人,不一样的。”
涂鄢觉得,中原人的感情真的奇怪。
“好了,不拖着你说话了,厨房应该煨着暖粥,待会喝一盅,喝完好好休息,孤的话一直是认真的,你若是改变主意,孤一定想办法帮你,总要努力之后才不后悔,不是吗?”
江烬梧走出去,默书候在门外,他迈着步子去书房,“他走了?”
“谢大人没说什么,奴才说殿下暂时走不开,不见人,谢大人便离去了,只是……”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谢大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他的心情变来变去的,孤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他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他神色平静,“随他去吧。”
默书看了眼江烬梧走的方向,“殿下不回寝殿休息吗?”
“这两日积了不少事,孤哪能一直躺着?”
默书心道,他瞧永和殿的那位倒是很乐得自在,就是没有太子帮着处理朝政时,也并不勤勉,唯一称得上上心的就是不停地扶持党派,冷眼瞧着他们相互倾轧,然后达到自己“平衡朝堂”的目的了吧。
他还想再劝,却根本劝不动。
江烬梧拿起的第一份折子就是工部的,上报燕池渠的修建情况,还有谢昭野说要去锦州视察的上书。是昨日递上来的。
燕池渠的末端就定在锦州,距上京少说有半个月的路程。
江烬梧心知肚明,这是又不高兴了,所以要跑出去一阵子。
这脾气,跟三月的雨似的。
但燕池渠原本就是他和谢昭野力主修建的,当初路线的划定包括图纸都是谢昭野一手定下来的,原本他若不在宣徽二十五年的岁末辞官,这事也会交由他来主理,待燕池渠竣工,就是谢昭野履历上不可抹去的一笔政绩。
这个时候放他去锦州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此想着,江烬梧提起朱笔,在谢昭野递上的折子上批了一个准字。
*
默书一直眼巴巴守着江烬梧处理折子,眼见桌案上堆成上的折子一下午就少了一半儿。外头天色渐晚,眼看都快戌时了,冬日的天本来就黑得快,这个时间,日头早西沉了,江烬梧午膳就说用不下,瞧着连晚膳都要省了。
默书实在忍不住了,直愣愣跪下,“殿下!您这样会受不住的!身子本来就没好,怎么还能这样熬着呢?”
江烬梧揉了揉眉心,瞥了眼窗外,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桌角的灯都已经点上了。
“起来,孤又没怎么。”他无奈道。
默书:“殿下不用晚膳,奴才就不起!殿下这样不看重自己的身子,奴才就是即刻撞死在这里,也无颜去见先皇后!”
江烬梧哑然,“你说的是什么话?好了好了,孤听你的就是,快起来,去传膳吧。”
默书一听,生怕江烬梧改口,赶紧爬起来,兴高采烈道,“奴才早就让膳房备着了,这就让人去摆膳!”
看他变脸这么快,江烬梧有点好笑。
只不过晚膳他还是没吃多少,就用了小半碗粥,在处理政事时还好,现在一停下来,看着反而有点恹恹的精神不佳。
沐浴之后,默书端来一碗药,他其实不常喝药,一般也就每月十六过后难免有些没恢复好,要喝两天药。
江烬梧才抿一口就尝出味道变了,抬头看向默书:“这药……”
“忘了跟殿下说了,这是涂姑娘新给的方子,药性更强,就这几天喝,等她把每月十六用的药改良好,就换回之前安神的药方。”默书关切道,“是不是有些苦了?”
“无妨。”江烬梧一口饮尽了,“让阿鄢消停点吧,不用这么急。”
他刚说完,涂鄢就进来了,“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吧?”她冷哼,“你现在可比我更需要休息!要是我特地问了默公公,还不知道你这么不听话!烬哥哥,你把我这个大夫放哪了?”
“伸手!让我瞧瞧。”涂鄢一张俏丽的脸蛋这会倒摆上了医师的架子。
江烬梧浅瞪了默书一眼,默书假装没看见,悄悄退出去了,留出病患空间。
涂鄢明明是个小姑娘,但念叨起来也是让人头皮发麻。她自己恢复精神气了就开始拿出大夫的驾势絮叨江烬梧这个病人了。
江烬梧头皮发麻,两眼放空。
“烬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这可是医嘱!”涂鄢不满。
江烬梧回神刚要辩解,突然耳垂动了动,神色稍凝,抬手让涂鄢噤声。
这个时间,能大半夜潜入他寝殿的也只有那个死性不改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