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看到那封信时心头涌上的悲怆即使到现在他也忘不了。
他唯一一次,脱离掌控,却成了他无法释怀的痛楚。
羽戎冷哼,“看吧,所以你也不是什么都能控制的对吧?而且照我看,这位太子对你可以说是纵容了,你要是提前跟人商量一下,也不一定会搞成这样。”
“还是你二师父的锅,看看你,又傲又自负。”羽戎摇摇头。
高傲自负。
还真是让羽戎说对了。
谢昭野的眉宇有些灰败。
羽戎见他这样有点惊讶,“不是吧你,这就受打击了?”
谢昭野有些惆怅,“不是。我只是想,本来这次回来,我是想同他好好的,结果又惹了他生气。”
羽戎:……
“哄呗。”羽戎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也是得改改了,要不是怕你没人要,我少不得是要劝你两句的。”
“劝我?”谢昭野疑惑。
羽戎说,“在我看来,你和那位太子可不是一路人。”
“你知道,我走南闯北惯了,听的事儿也多,早先皇帝说好听点是随性,说难听点就是昏庸,当年白家、褚家,哪一件冤案没有他在后头放任?民间没人敢大大咧咧说,但怨言也不少,但自从这位太子复立了,这民间对朝廷的看法的转了个大弯。”
谢昭野并不意外这些。
江烬梧所得的民心除了早年白家世代保家卫国的影响,其实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不论是淮城大旱,民乱四起,他带着一批太医和粮食奔赴淮城赈灾,还亲身深入贼营,未动一兵一卒就化解了这场暴乱,还是后来收复南溧,让南溧变成了晋朝的粮仓,又或是力排众议主持修建燕池渠……桩桩件件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江烬梧确实一直如他所言,在其位,谋其政。
收获民心,是自然而然的。
羽戎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谢昭野,“但你?”
谢昭野皮笑肉不笑,“怎么了,看不上你这个泡在阴谋诡计里的徒弟了?”
“那对比是有点惨烈。”
“呵。”谢昭野翻身跳下去,“客房是干净的,醉了就去睡觉,我走了。”
“诶,这不你家吗,你走去哪?”
“哄人去也。”谢昭野背对着挥挥手。
羽戎啧啧称奇,又灌了一大口酒。
不过……
想起江烬梧,羽戎的眸色深了深。
这位太子殿下,他统共见过两次。
——一次是十五年前,白家事变,老褚,也就是谢昭野的父亲,为了保下太子四处奔走,最后不仅没有保下太子,褚家也受到牵连。
他想暗中护送褚家一家人到流放地,出发前一夜,他在天牢外撞见了偷偷摸摸去探视的江烬梧。
那会,江烬梧还是个瘦弱的少年,刚逢丧母之痛,一双眼睛脆弱却坚定。
“褚大人说,你是他的旧友,武功高强,会保护他们到流放地。”
羽戎点头,“是。”
“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还有雁奴,他还小……是孤连累了他们,孤一定,一定会接他们回来。”
后来,褚家一家人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而江烬梧,因疯癫无序,忤逆皇父,被废。
——第二次,是大约五年前。谢昭野在西宁侯府做幕僚,还没入仕,他唯一的徒弟初入上京,他怎么也得上点心,就暗中跟了这小子一阵子。
也是巧,他买了壶酒躲在道观后山的树上解馋虫时被出来捡柴的江烬梧撞上了。
不过那时也有十年不见了,且他们本来也只见过一次,江烬梧看着像是已经将他忘了。
江烬梧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少年,多年前的悲愤与不甘好似都褪去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平和又慈悲得好似道馆里奉着的神像,说不好听点就是半点生气都没有,以至于羽戎当时都没第一时间把那个捡柴的年轻道士和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但无论如何,江烬梧和谢昭野都太不一样了。
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他还是少去讨嫌的好。
羽戎摇摇头,正好酒喝完了,眼见天色还早,他又跑去打酒了。
*
东宫。
默书进来禀告:“殿下,谢大人求见。”
江烬梧正要沐浴,身上只着了雪白的里衣,手臂上还绑着纱布。
“不见。”江烬梧直接道。
默书犹豫道,“谢大人说,他自知惹了殿下不快,因而特来赔罪。”
江烬梧面无表情,“孤不想听他侃大山忽悠孤,告诉他,给孤好好查案,若是不能给孤满意的交代,他这工部侍郎就别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