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祝看着离去的鸟儿，有些出神，直到鸟儿的身影消失在云端才回过神来。

凌九妄坐在后院的梨树下闭目养神，俨然一副酣睡模样。但实际上，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即睁眼。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他却没睁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彦祝过来了。

彦祝试探着低声喊道：“小九？”

凌九妄还是闭着眼，只是道：“怎么了。”

彦祝看他没睡着，神情有些惊讶，他提高了嗓音道：“你刚刚看见没？那把伞竟然变成了一只鸟！”

凌九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慵懒道：“没看到。”

彦祝没想到对方居然没看见，他清了清嗓，问道：“那……小九神通广大，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凌九妄道：“那是灵兽。”

“灵兽是什么？”彦祝心里疑惑道。

凌九妄仿佛知道他内心所惑，继续道：“灵兽是品级比较高的上仙才有的，只不过并非仙界专属。”

并非仙界专属的意思就是，魔界也可以驯养灵兽。灵兽只是一个统称，一般包括两种，分别是仙界的正灵兽和魔界的邪灵兽。

驯养灵兽的人通常被称为灵主，灵主可以驯养一个或多个灵兽，拥有灵兽的多少主要取决于灵主的法力强弱和修为高低。

灵兽的形态变化多端，可实可虚，形影相生。实形灵兽体态庞大，可以是猪狗牛羊，也可以是豺狼虎豹；虚影灵兽体态娇小，可以是蛇虫鼠蚁，也可以是飞鸟游鱼。

尽管灵兽之间形态各异，但它们都各有所长，各显神通。

灵主驯养灵兽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分担自己的一些细碎琐事，比如送信、陪同，这种简单的小事就可以让灵兽替灵主完成。

彦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眼里充满好奇，看向凌九妄问道：“我看小九也非寻常之人，想必也有灵兽？”

凌九妄却斩钉截铁道：“没有。”

彦祝道：“这样啊……”

其实他是有的，而且……他的灵兽正是晏筠泽。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每一代魔君在就任职位之前，都需要驯服一只强悍的灵兽作为自己的臂膀，凌九妄也不例外。

那时候的他才刚及冠，他的父亲凌渊就让他进去深宫地牢里驯服灵兽。

深宫地牢是魔界的禁地，只有魔君以及眷属和深得魔君器重之人才能进入。

阔别二十年，凌九妄再次踏足此地，隐约还能嗅到一丝当年手足相残时遗留下来的血腥气味。虽然这种气味十分浅淡，说不上难闻，可他就是极其厌恶。

他皱着眉，往深处走去。一阵阵厚重的喘息声从尽头暗处传来，此起彼伏，那里似乎蛰伏着一只凶狠的猛兽。

凌九妄推开地牢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似虎非虎的巨兽。它看见对方到来，张牙舞爪，发出咆哮，声音如雷贯耳，整个地牢为之一震。

巨兽身上的纹路与白虎截然相反，它从整体上看是黑色的，身躯和四肢分布着许多细长的白色条纹。颈脖处围着一圈金红色的流火，猛烈地燃烧着，四掌也踏着乌黑的流焰。它头顶上也燃烧着火焰，只是没有颈脖处那样明亮，有些暗沉，火焰顺着脊背一路延伸至尾尖。

一看就不好对付，凌九妄心想。

既然这只巨兽的属相是火，自然会极度怕水，或是由水结成的冰。

凌九妄冷哼一声，狂言道：“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话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步到巨兽面前，与此同时运动周身魔气，打出一式寒域千极。

巨兽脚下凭空出现几道尖锐冰柱拔地而起，并且从前往后将它重重围困。

深宫地牢本来就常年阴凉昏暗，凌九妄这一招式打出来，整个地牢顿时充斥着凛冽寒风，冰冷刺骨。

巨兽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凌九妄透过冰柱，隐约看见它在甩动尾巴，尾尖的火焰突然变得旺盛起来。它的尾巴如同火把，带动熊熊烈火碰撞在冰柱上，在烈火的燃烧下，冰柱形成的阵竟然没有丝毫消融，依旧坚如磐石，屹立不倒。

寒域千极，是凌渊传授给凌九妄的招式，寻常火焰难以攻破。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巨兽尾巴扫出的火焰虽然包围了整个冰阵，但同时也将它自己困于火阵中。只见它低吼着，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喷出一股烈焰。那股火的颜色与它颈脖上的一样，呈金红色。巨兽置身于烈焰中，火阵与它融为一体，形成一个硕大的火球。

下一秒，火球炸裂开来，发出巨响，星火四溅，尘土飞扬，冰柱阵轰然倒塌，随即被炸成碎屑，冰柱消融遗留下来的水汽也在一瞬间无影无踪。巨兽从缭绕烟雾中走出来，它不屑地将身上的余烬抖落下来，似乎毫发无损。

地牢中不再寒风凛冽，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热浪，凌九妄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了挡，并且后退了几步。

他很快就看明白巨兽这一招式，以身引火，以强破冰。既然用火不能直接融化冰柱，那就先用强劲的力道把它们打成碎片，再消融为水。

凌渊作为当时的魔君，招式自然也是魔界中最为顶级的存在，可以说是无人能破。

倘若魔界中有某种招式能破解寒域千极，那么它很有可能也是出自凌渊之手。

凌九妄笑道：“见招拆招，倒也有趣。”

他现在知道巨兽懂得如何破解凌渊的招式，那么只要是他父亲的招式，就不能再用了。

所以，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招式了。

凌九妄从袖中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纸，符上写着一串七扭八歪的红字。

这种符是他自己做的，符纸的黑色是通过煅烧大量魔物的遗骸熏出来的。

被杀死的魔物通常怨念深重，他利用火烧迫使这些怨念从魔物身上离开，使其依附在符纸上。在怨念侵染下，纯白的纸张也变得污浊起来。符纸上的红字，则是用死去不久的魔物身上抽出来的血写的。

凌九妄把他自己做的这种符取名为“杀怨”。

他做杀怨符的目的是为了日后的魔君之路能平坦无阻。

若有忤逆者，下场只有两个，一是被赐死，死后的骸骨将会被做成杀怨符，怨念将永远禁锢在符中不得安息；二是被赐符，中了杀怨咒的人，从此怨念缠身。目之所及皆为鬼魅，耳之所闻皆为鬼哭。甚至夜晚睡觉的时候，还会做噩梦。

乍一看赐符似乎比直接赐死更好，忤逆者还能多活一些时日，实则无异于凌迟。因为受到诅咒的人，根本活不了多久，迟早会被缠身的怨念逼疯，最后自我了断。

这就是杀怨符，以魔制魔，可以使人死不得安息，生不得安宁。

凌九妄还没成为魔君之前，魔界就已经有不少领主都忌惮他。当他们听闻杀怨符的诞生，更是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