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悯每次采了什么药草,都会先拿到小彦祝面前给他看,然后告诉他这种药草分布在什么地方,它入药的作用又是什么。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彦祝虽然没怎么死记硬背,但是他看得多,听得多,自然也就懂的多了。与其说是他学会,不如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彦悯不去采草的时候,就是在家里捣鼓他的那些药草,磨药粉,熬药汤。
他经常以身试药,确定试过的药没问题才会给村民用。都说是药三分毒,他每天服用各种各样的药汤,轻则呕吐,重则中毒。他每次不小心中毒,又依靠其他的药解毒,等身体稍微好了一些,又开始试药。如此反复,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彦悯最后试的是八角枫,用它的根须磨成粉,然后熬了药汤。不曾想用量过多,毒性太强,他喝完不到一个时辰就撒手人寰。
父亲离世后,彦祝的母亲终日坐在床塌上郁郁寡欢。她经常望着窗外后院的梨树,看着微微泛黄的梨花自然凋落,或是被一阵猛烈的狂风吹落,一看就是一整天。她总是不吃不喝,后来也得了病,追随彦悯下了黄泉。
那时候的彦祝才刚及冠,便经历了双亲亡故,成为了孤儿。
当时村里有传言说,彦祝的命不好,是天煞命,所以年纪轻轻克死了自己爹娘。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命不好,但是自己性格还是很好的,听多了这些闲话也不愠不恼。
他看得开,也看得透,在当时他只是觉得生老病死乃人间常事,即便当时感到悲痛欲绝,但也只是在那短短的几天里。
如今过了三年,他已然习惯了独自生活。每天出去就是采草,回来就是熬药,有村民生病了,他就去给人看病,就像彦悯在世的时候每天都会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只是他不会像彦悯一样,用自己的命去贸然试药。
彦祝觉得自己都还没有达到父亲的境界,所以也没有收徒的资格可言。毕竟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了,要付出时间,甚至是牺牲性命。
李叔见彦祝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许发现他也有他的苦衷,觉得他并非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李叔转过头不再说什么,继续看路然后加快了步伐,而彦祝和凌九妄默默在后面跟着。
二人终于来到李叔的屋子,李叔掀开门帘,自己也站到一旁,客气道:“彦大夫,还有小兄台,里边请。”
凌九妄走进屋子,一进来就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魔气充斥其中。他双手负在胸前,斜倚着站在门边,抬眸看了看周遭,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彦祝直接来到床榻前,在旁边坐下,弯下腰轻轻地把手提药箱放在脚边,然后仔细查看李叔女儿的情况,随后拿起小女孩的手腕把起脉来。
小女孩的状态并不好,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呼吸声有一些急促。尽管她的额头上敷着用冷水浸湿过的粗布降温,但是前额和后颈还是沁出了汗珠,打湿了发尾和草枕。
李叔站在一旁看着小女孩,急切问道:“彦大夫,我家小女怎么样了?”
彦祝眉头紧皱,心想,小女孩现在的症状有体燥、乏力、头晕、目眩、咳嗽和流涕,但是这些都是发烧期间正常的表现。而且李叔说了已经喝过一天药,药材也是他给的,病情不见好转反而严重。
看来这次的病情有些棘手。
李婶看他皱眉,更是心急如焚,在一旁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不会的,不会有事的。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彦祝安慰道:“你们先不要担心,她的情况有些特别,但是我一定会尽力想办法。”
他们闻言点点头,不再那么紧张了。
这时,凌九妄走过来,低垂着眼看了一下。他看见小女孩身上,分明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在流动着。
这些黑气,是魔煞,属于魔气的一种,正常来说只会出现在魔的身上。倘若出现在凡人身上,就意味着被魔煞附身了,这种情况叫魔附。
凡人如果被魔附,精气就会被魔煞吸食,轻则生病,重则丧命。因为这不是正常因素引起的生病,所以无论喝什么药汤都无济于事。
如果这个小女孩不能及时脱离魔附状态,那么她最后就会死。
凌九妄俯下身,在彦祝耳朵旁边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生病。”顿了顿,道:“她被魔附了。”
彦祝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他,问道:“那是什么,小九知道?”
凌九妄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嗯。这是我那边的一种传言,所以你可能没听说过。”随后补充道:“还有,你的药对她的病没用。”
彦祝问道:“那你有办法能救她?”
其实凌九妄倒也不是想救人,只是刚好这里有魔气,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用宝瓶吸收掉罢了。即便真的把人救下来了,也只是顺手的事。
他轻描淡写道:“有是有,不过你先让他们出去,我再告诉你。”随后目光往李叔夫妇那边看了一眼。
彦祝虽然觉得他神神秘秘的,但是也只好暂且相信他,于是扭头看向李婶,道:“李婶,我想到办法了。可否劳烦您出去一下?有人在看着我反而会觉得不太自在。”
李叔夫妇连连答应道:“哦哦,好。”
正当他们要走出去,李叔突然又停了下来,他伸手指了指凌九妄问道:“哎?那这位小兄台呢?他不出去吗?”
彦祝苦笑摆手道:“不用,我留他下来做帮手。”
李叔朝他作了个揖,道:“好吧,那就拜托彦神医了!”然后夫妇两人走出去,拉上了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