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才刚涌上来,易南就立刻给压了下去,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城堡对人的影响潜移默化,如果没有一点觉察力,可能他刚刚会以为那哥猜疑的念头真的是他自己心里藏着的,某种真实而幽微的想法。
他没把心思再放在这里,一个翻身坐在了地上,同时把脚用力收了回来。
那群荆棘沾了他的血,就好像吃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散出诡异的光泽,并且越聚越拢,没多时一个荆棘守卫的模样就已经初具雏形,易南稍微动了动腿,一阵钻心刺骨的痛就立刻爬了上来,他下意识地皱起眉。
“还能走吗?”路淮递过来了一只手,嗓音淡淡地问了一句。
易南没有犹豫,直接抓住他手腕从地上起来,语气不易察觉地发颤:“不太行,可能需要扶着,麻烦你了。”
路淮一边稳稳地抓住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似乎不停在盘算各种可能,最后他看到荆棘守卫提着长矛向他们冲过来,面不改色等这团东西凑到眼前后,他利落地一个扫腿就把人重重地踢在了一旁。
“轰!”桌椅应声而倒。
那个荆棘守卫仿佛被砸迷糊了,倒在一堆废木屑里半天没动弹,组成背部的荆棘条都一哄而散,像是无数条蛇一样地飘浮在空中,明明没有长眼睛,易南却敏感地察觉到好似有冰凉的视线在打量他们两个。
他拽着路淮的手,贴得近,大少爷的任何动作几乎都能带动他的胳膊。
即使腿上疼痛不断,易南还是低头看了看路淮的腿,那荆棘守卫战斗力不明,身上可是长了一堆嚣张的尖刺,刚刚大少爷一个腿扫过去,竟然裤腿都没有破,他不禁想难不成这腿是钢筋做的。
他呼吸变动太明显,可能也影响了路淮,他眼神缓缓移到他身上:“......你在看什么?”
“没事,”易南手心就按在他的脉搏上,抬头真诚说,“你腿挺长的。”
“情况这么紧急,你竟然还有时间讲废话,”路淮眼里满打戏弄似的淡淡揶揄,再多点估计能把易南整个摊碎煎熟,他拉起人,力道强硬稳当,之后他一脚踏进了混乱的光线中,用没什么好商量的口吻说,“走吧。”
说实话,易南被拉得很难受,毕竟搀扶不同于简单牵手,他需要把大部分的力量放在路淮身上。
而大少爷不懂护理知识,也没有任何当人形拐杖的自觉,对扶着腿伤患者唯一的认知就是提供一个支撑力,易南被他抓着手腕,时不时被他扶一下胳膊肘,来回下来简直是一种折磨。
“等一下,换个姿势。”他忍不住了,低头喘着气,提了意见。
路淮:“你想换什么?”
易南伸出一只手,对他招了招,路淮眉微皱好似在迟疑什么,过了一会终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倾身过来——没办法他比易南要高半个头。
整个过程中他那寒谭似的眼神一直不轻不重地放在易南脸上,易南被盯得心里发紧,又在紧张的缝隙里想到,这位看起来傲慢冷酷的少爷这种时候竟然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对行走不便的人来说,最好用架扶,”易南主动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重量被大幅分摊,他再讲话时都没那么僵硬了,语气轻松不少,“就像我大前天晚上扶着你那时候一样。”
他一只手无力地垂在男人肩头,路淮转头看路,嘴里嫌弃说:“真麻烦。”
但他还是握紧了易南垂落的手腕,另一只胳膊抬起揽住了他单薄削瘦的后背,易南几乎把整个身体的掌控权全交给了他,紧贴的地方都是柔软而温暖的,没有任何戒备带来的僵硬,甚至还带着草莓的清甜气息。
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路淮还没有尝过这种感觉,像是拿起了一件漂亮的玻璃艺术品,从心底深处升起了一种愉悦与害怕混着的情绪,动作克制而谨慎,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手中的东西摔碎了。
路淮胳膊上有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易南碰上去就会觉得硬,但碰久了又觉得那并不是硬,而是经常锻炼出来的柔韧感。
其实他在上个世界就领略到了大少爷以一敌十、惨绝人寰的身手,那时候他想的是,虽然他们都活在同一个世界,但显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自然不需要彼此打扰。
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又相隔这么近,易南发现路淮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打破了他世界的边界,始料不及地闯了进来。
他微微一侧头,鼻尖就险险刮过路淮的侧脸,艰难抬眼后,大少爷浓长的眼睫就像是在水下灯照般清晰可见,那眼睛十分锐利,眼峰和眼梢生得干净,轮廓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侧脸和鼻梁的那一段更是白皙胜雪,透出几丝冰凉。
易南情不自禁开始琢磨——一般富二代的基因应该都挺好的,因为他们富一代的老爸都找了一些年轻漂亮且有气质的美女作老婆。
至少路淮这张脸用来出道完全没问题。
“你.......”易南本来想问一下大少爷他母亲是不是也长得很好看,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打探别人的家事,还是在这种生死逃亡的危急时刻。
金路集团都是数一数二的大财团,与总裁夫人相关的事,放在营销号上估计是能来回论证个八百遍的豪门秘闻八卦,他把话给吞了下去。
路淮不带情绪地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完。”
易南换了个话题主动坦白:“其实我刚刚跌倒的时候,想到你可能会丢下我。”
他们好像已经走到了城堡深处,四处寂静无声,地面积了一些浅浅的水,易南不是一个心里能藏事的人,也不喜欢伪装和强求,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般都会摊开把话说明白,做得直接而坦荡。
路淮轻轻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现在也可以把你丢下。”
说完,他发现易南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收紧了一点,本来只是反射性地反应,一种不明不白的快意从路淮心底升起。
“我不是在怀疑你。”易南瘸着一条腿,好声好气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