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往这边看了几眼,看到前后两辆黑车都已停下,零零落落的保镖举着枪从车上跑下来,他咬紧牙关,眼神不甘地回头,把那辆苟延残喘的摩托压迫到极致,赶在后胎完全瘪下去之后窜了出去。
倒计时还在继续,【15:21:01】
他们只是把卧底抢了出来,还没有完全摆脱追兵,所以也不算是完成任务。易南还戴着那副花里胡哨的面具,背靠在墙上,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因为刚刚的剐蹭,他的掌心破了一大块皮,灰尘和沙砾混着淡红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晕血,但是却不怎么害怕流血,赶紧把手拿开打算随意在裤腿上擦一擦,但两条胳膊却兀然被人一拽一扭,生猛的力道让他骨头都快错位,他脸色一白,左右看了看,发现两个保镖正面目生冷地压着自己,而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也恰如其分地停在他面前。
易南缓缓抬头,一双清亮的眼睛透过面具望向前方,他看到了当时透过望远镜看到的那位少爷。
路淮脸色有点冷,唇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气的,比正常人更殷红一点,那优越的鼻梁让那种冷气愈发张扬,穿着质地华美的白衬衫,这人的精致风格和这条破旧落灰的巷子格格不入。
他们彼此对视,仿佛空气都凝固,四周无比安静。
即使被压着,易南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反而多瞅了几眼这位少爷,想着难道资本主义出生的人平均颜值要高一点,而且他抢了他们家那么多黄金,这人看起来这么不高兴,不会就在这里把自己宰了吧?
想到此处,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小紧张。
完全不知道他心理活动的路淮也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忙着抢车,稍等。”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一句?!易南如遭雷劈,心中充满做了坏事还被广而告之的羞耻,他耳朵又红了,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硬着头皮,含糊道:“那时候......是挺忙的。”
谁让你冒充卧底在那里套我的话,还想把他引到花旗银行一网打尽,易南不住在心里诽谤。
路淮看到这位抢劫犯竟然还敢狡辩,竟然勾起嘴角笑了,眼睛里盛满了讽意:“让我语气好点?”
在网吧易南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尤其是这人一笑,那种冰冷的压迫感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立刻丢下面皮投降说:“是我不懂事,是我不识抬举,真的对不起!”
没有人想到一个抢劫犯会跟自己债主说对不起,路淮都反应了一会,才为这人的厚脸皮感到微微诧异,紧接着,他淡淡地问:“我昨天晚上才抓到的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距他揪出内鬼不到10个小时,易南就带着人闯进了花旗银行,并且还成功地把人给救了出来,路淮把每一个环节都仔仔细细想过一遍,没发现任何会泄露消息的地方,除非内鬼有和他们的特殊沟通方式。
易南以一种被压的姿态微弯着腰站在他面前,本以为这人会问自己关于被抢黄金的事,却没想到是这种问题,他无奈地想我总不能告诉你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而系统会提醒他所有NPC的动向并更新任务,所以他才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卧底的事。
且不说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会不会相信,就算相信了这个游戏世界又会不会因为NPC觉醒而走向崩塌。
易南琢磨再三,抬起头眨了眨眼,决定转移话题:“你的黄金,我还一点都没动过,你还需要吗?”
他说得十分真诚,一半是因为黄金的确是没动过,另一半是因为这个念头他也琢磨很久了,抢车是无可选择的,但是这些黄金他并不需要,他二十三年的人生还从来没有不劳而获过,他是真心想把东西还给债主。
但是他没想到,下一秒。
“不需要,”路淮强制性地把话题拉了回来,眉目更冷了,“回答我的问题。”
旁边的保镖:“?!”
易南:“?!”
不是吧......那么多的黄金,这人眨眼间就给丢开了,说不要就不要了?!资本世界的黄金是不值钱吗还是怎么回事,从小到大对所有东西抠抠搜搜、缝缝补补的易南被这样的价值观冲击到了,他一件草莓熊的T恤都是洗洗晾晾熨熨穿了三年还在穿呢。
看见他安静下来,路淮注视他半天:“看来是不打算说了。”
易南心想,竟然你千里迢迢追杀我,不是为了黄金而是为了问一个问题。那多简单,胡编乱造编个说得通的理由就行,他能伸能屈,能用嘴解决的问题绝不用手。
但是错就错在,他在网吧里经常应付那些七嘴八舌、要吃要喝的顾客,知道他们耐心有限,所以经常会习惯性回应一两句,所以他下意识嘴快了:“稍等,让我想一下。”
稍等两个字不偏不倚地踩中路淮的雷区,他又记起竟然有人敢让他等,还是因为要抢车,他再次缓缓念出面前这位通缉犯的名字,犹如某种审判:“邦德·易。”
念完,他就伸出了那漂亮而有力的手,想要直接摘下易南那副黑眼红唇的面具。
易南顿时惊恐到不行,他是戴着面具被通缉的,好歹是保住了脸面,还拥有坦然生活的自由,要是面具被摘,他的真实长相被公之于众,其效果无异于痛失网名,那羞耻感和绝望感绝对会爆棚增长的,他刚刚决定断后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一点!!
他就像是粘板上的鱼一样蹦跶了起来,身子猛然向左一晃,头一扭,路淮淡红的指腹擦过那橡木面具边缘——被人堪堪躲过了。
“我说我说!!”
但是路淮对他置之不理,冷哼一声后,又过来摘他的面具,易南展现了游鱼般灵活的脖颈灵活度,路淮手往左,他的头就往右,路淮手往右,他的头就摆向左,旁边一群保镖被他的扭动挣扎的动作搞得一愣一愣的,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滑稽。
路淮可不是一个会任由想要的东西逃开的男人,下一秒,他闪电般迅速地擒住了易南的下巴,把他的头牢牢地固定住了。
“躲得掉吗?”
易南都快被那手的温度弄出ptsd了,他刚刚就被这人在浓烟弥漫的监控室抓了一次,现在神经再次反射,脖颈附近都起了好几个激灵,他被迫直视那双沉黑的眼睛,喘着气,垂死挣扎道:“别别别,我抢你家黄金是我的不对,别摘我面具,我什么都跟你说!”
路淮可不管三七六十八,他带着一贯的倨傲和凉意,一字一句说:“现在知道求饶了?”
对他来说,他在这个世界醒来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花旗银行被抢案,而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看起来很没骨气的男人就是被袭案的主导者,一个被整个sin city通缉的抢劫犯。
上午路淮还回了一趟金路集团的总部大厦,发现那里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老头子也早已死去多年。他还注意到,上至公司董事会,下至管家秘书,无一不在谈论这起被抢案,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警局尽
早抓住这个无法无天的抢劫犯,并且希望他能全程帮助参与。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巨大的浪潮,无声无息地把他推向这个方向,此刻他神情思索,顿了顿,再次向那张面具伸出了手——
很明显,路大少爷还有很多秘密想在邦德·易身上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