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昏鸦立在树梢,厚重的红木门浸在淡淡的烟霞中,显得有几分朦胧。
“姑娘,虽说你的身子比之前好了些,可这药还是得喝呀。”欢喜直叹气,看着倚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绿翘,“姑娘,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身子垮了,任凭你有再多的志向,也无从实现啊。”
绿翘低下了头,目光呆呆地望向窗棂,“欢喜,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总是提不起来精神,静下来的时候只想哭,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
欢喜把药碗放在桌上,细细咀嚼着绿翘的话,提不起来精神?莫非是体内的余毒在作祟?
“姑娘,奴婢去回王爷,让王爷请人给姑娘看看,定是那毒,害得姑娘平白糟了这么多罪。”
绿翘只是摇头,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不必了,今日的话就当做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你不要对别人说,好不好?”
欢喜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窗外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走过,紧接着在她们的房门前停住了。
她连忙走出门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她依稀记得这个穿着天蓝色衣衫的丫鬟一直在王妃娘娘院里伺候,怎么这会子来了姑娘这儿?
“站住,你是何人?”
来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听见她的问话,慌忙抬起头来,“我、我是奉王妃娘娘之命,来给绿翘姑娘送参汤的。娘娘嘱咐了,姑娘身子弱,需要多多进补。”说着打开食盒,让欢喜过目。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别管是王妃娘娘还是旁的什么人,送来的东西她都要用银针一一验过。
“知道了,参汤就放下吧,我会给姑娘拿进去的。”毕竟是王妃娘娘派来的人,欢喜不好当面验毒,否则便是下了王妃娘娘的面子,搞得王妃娘娘好像什么坏人似的。
来人面露难色,“这...”
“姑娘病着,实在不宜见人,想必王妃娘娘也会体谅姑娘的难处。”
正当二人僵持的时候,一道女声自房内传出,掩藏着几分惊讶:“芙蕖?”
芙蕖猛然抬眼,和门后的人四目相对。
“绿翘姐姐,是我。”
原来她们认识,欢喜见状没有再拦,从芙蕖手里接过了食盒,默默走进房中,趁着芙蕖不注意,悄悄倒出来一滴,用银针验了验。
索性银针没有变色,欢喜松了口气,见二人似乎有叙叙旧的意思,她识相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许久未见,你还好吗。”绿翘问道。
芙蕖瞧着绿翘人瘦了一圈,人也不似在王妃娘娘院子里那般神采奕奕,不由得内疚起来。明明来时想好了说辞,此刻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我一切都好,姐姐不必担心我。”
“好,好就好。”绿翘在圆桌旁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外面风冷,喝了暖暖身子。”
芙蕖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只见那杯子精巧华贵,外有锦绣缠枝的图样,一看便是上上佳品。她一打眼,屋内的装饰无一不是金贵之物,从前她只在王妃娘娘的库房里见过类似的。当时她清扫那些物件上的灰尘,还被珍珠姐姐训斥,叫她笨手笨脚地不要碰坏了王妃娘娘的东西,那些东西据说价值连城。
昔日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虽算不得体己好友,可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到底是能够说些真心话的人。
可如今,绿翘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看重的人,吃穿用度和那些公侯家的贵女别无二致。说不嫉妒,那是假话。
“你既入了王妃娘娘的院子,自然要替王妃娘娘效力。差事做得好呢,王妃娘娘必然有赏;若是做得不好,那便是你无能,也就不配留在王府了。”
珍珠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别做什么可笑的梦了,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她那么好命,被王爷看上?你乖乖地服侍王妃娘娘,以后才有好日子过,明白吗?”
芙蕖暗暗握紧了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袭来,她的心底闪过一丝愧疚,“绿翘姐姐,是我不好。当初,如果我没有告诉你那个消息,你也不会被罚...”
绿翘的身子猛地一僵,不愿回忆起来的那些画面再度涌现,她鼻子一酸,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你的错,是我执意要去的。”她咬了咬唇,“我不后悔。”
她只恨自己没有本事,非但帮不了公子,还叫自己脱不开身了。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姐姐自然不会被王爷责罚,那个人也不会...”
绿翘缓缓抬头,“那个人...怎么了?”
芙蕖慌忙捂住嘴,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