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翘。”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名字普通了些。
绿翘朝他福了福身,快步朝着王妃的屋里走去。
她自小耳濡目染,面对主子必须恭恭敬敬,不能失了半点礼数。不管王爷有没有看过来,她既见到了,就不能装作看不到。
“绿翘,去账房取来这个月的账本。”王妃娘娘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便开口吩咐道。
“是。”
“珍珠染了风寒,没个十天半月好不起来,这段时间便由你顶了她的差事罢。”
绿翘却半点开心不起来,且不说院里那么多得力的丫鬟,个个都比她在院里待得久,选了她不选旁人...只盼珍珠姐姐不要与她计较才是。
“是,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且去罢。”
她走了大半个王府,总算抵达了账房,同账房先生好说歹说,账房先生才相信她真是王妃院里的丫鬟,将三本厚厚的账本交给她。
出门后,她的脚步瞬间慌乱了。
三步之外,整个王府最尊贵的男人与她四目相对。她垂下头去,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王爷,幼时的噩梦从她脑海里极快闪过。
“你在躲本王?”
她捧着账本的手微微发抖,不待她开口,王爷的声音里透露出些许冷意。
“怕了?”
她忙跪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奴婢不敢。”
苍白无力的解释。
魏王低头看着她,忽而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情形,她应该对他笑,像她对那个不知哪里来的丫鬟笑一样。
再回想起那笑容,他只觉得刺眼。
“起来,动不动跪什么。”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小德子连忙跟上去,手里拿着一摞拜帖,“王爷,这些是...”
“扔了。”
小德子隐约嗅到一丝隐情,什么“你在躲本王?”完全不像王爷平日里能说出来的话,更何况对方是个除了姿色一无所有的小丫鬟。
怪,实在是怪。
要知道王爷最讨厌别有用心之人,这些年来的雷厉手段使得府里的丫鬟们对他十分畏惧,他也从不分眼神在那些丫鬟身上。
从今往后,怕是难说咯。
绿翘后知后觉,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单独面对王爷的场景,总是叫她想起幼时她折纸船思念亡母,却被王爷的侍卫大声训斥,王爷揉碎了她的纸船,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连同她那点可怜的自尊,也被狠狠撕碎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丫鬟和主子的天壤之别。一纸卖身契,从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打要杀全凭别人心意。唯有卑躬屈膝,乞求来自主子的恩德,才能讨条生路。
她感到浑身发冷,分明置身阳光之下,却如坠冰窟。
三日后
王妃娘娘风光回门探亲,由魏王亲自护送。
绿翘作为随行丫鬟,跟着王妃娘娘一同到了冯府。
冯家上上下下跪成一片,跪的不是冯家嫁出去的女儿,而是当今的魏王妃。
冯父一脸喜色,反倒是冯母悄悄抹起了泪。
“我的容儿,你告诉娘那魏王待你究竟如何。”
“王爷待我,自然是极好的,爹娘不必为女儿担心。”绿翘听见王妃如此回道。
冯父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虽说他并未纳妾,可你终究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我和你娘心里总是不安稳。”
“他是要成大事者,辛苦劳累,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呢?”王妃话头一转,“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咱们不说这些了。爹娘,你们身子如何?那些补药可有按时用?”说着一家人迈进了大堂。
绿翘就这样跟着王妃娘娘在冯府住下了。
不过待了三日,她就明显感到王妃娘娘的心情好了起来。王妃娘娘的闺中密友长乐郡主来探望王妃娘娘,两人谈天说地、品诗作画,王妃娘娘的笑声几乎没听过。
临走前,长乐郡主神秘兮兮道:“你听说过望江楼的那位名角吗?”
“略有耳闻。”
“他在外的名头叫公子慕,我点过他的戏,”长乐郡主掩面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我敢说,放眼整个京城,再没有比他更会唱戏的人了。更何况他虽是男子,可长得秀色可餐,姿貌绝色...得空,你定要请他来上一次。”
“可我素来没有听戏的爱好。”
“那是因为你没有听过。我保证你听了他的戏后,就会爱上听戏了。京城里的许多门户,从前也并未听说喜欢听戏,后来还不是抢着预约人家,每个月都要请去几次。我哥哥说,许多大人和夫人都极其喜爱他的戏呢。”
“真有那么好?”
“你试了就知道了。”
长乐郡主走后,珊瑚伺候着王妃娘娘去湖边散步,绿翘不远不近跟着她们。
“绿翘,”王妃娘娘侧头吩咐,“你去一趟望江楼,请那位公子慕来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