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有心栽培的山茶花也开了,绿翘跟在芙蕖后面,一同打扫廊下。
有风吹过她的脸颊,她清楚听到王妃屋里传出一道清脆柔婉的女声,似是在吟诵诗句,“犀甲凌寒碧叶重,玉杯擎处露华浓。何当借寿长生酒,只恐茶仙未肯容。”
丫鬟们如银铃般的娇笑响起,她握着扫帚默默清扫,心里却对听到的诗句十分好奇,莫非那些话是赞颂山茶花的吗?若是换做嬷嬷,便会说娇花难养不如松柏终年苍翠。若是换成她,只晓得说一句“此花真美。”
难怪大家都羡慕读书识字的人。
约莫黄昏时分,院外有小厮跑来通传,说是王爷处理政务回来了,正朝王妃院子的方向前行。
大丫鬟珍珠和另外一个大丫鬟一前一后出来,簇拥着一位秀丽大气的年轻女子。肤如凝脂,容色照人,脸泛红霞,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虽穿着大红衣裙,气质却更似空谷幽兰,令人不敢直视。
“王爷万安。”
不知是谁高声喊道,随后一院子的丫鬟小厮齐刷刷跪了下来。
但见垂花门后走来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论相貌亦是人中龙凤。许是心情尚佳,他敛去身上的肃杀之气,虚扶起对他行礼的王妃温声道:“本王近日事多缠身,不曾有空来看王妃,王妃近日可吃好睡好了?若有何事或缺什么,只管说出来,本王替你做主。”
王妃起身,“回王爷,妾身近日一切都好,劳王爷挂心了。”
两人相携踏进屋内,一众丫鬟小厮纷纷起身,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干起活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绿翘只远远瞧见王爷的身影,脑海里闪过幼时书兰姐姐的那桩事,顿觉惊恐,深深埋下头去,看都不敢看一眼。
所有人都以为王爷会在王妃这里过夜。
直到王爷王妃用晚膳后,王爷浅浅问了些家常事,随后便离开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连和绿翘住一起的丫鬟都开始议论起来。按说王府的女眷只有王妃一个,王爷又正值好年纪,不说日日宠幸,起码也应该三五日来一次。可自王妃娘娘入府后,王爷约莫一个月左右才在王妃娘娘处过夜,好像例行公事一般。
几年过去了,王爷和王妃娘娘依旧保持着这种不亲不疏的状态,王妃娘娘的肚子仍是半点动静没有。
绿翘在外院值夜,拢着一根蜡烛,撑在桌边打着瞌睡。
和她一起值夜的还有几个丫鬟小厮,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其中一个小厮低声议论道:“你们说,王爷是不是不中意王妃啊?”
“别乱说,仔细你的脑袋。”有个丫鬟啐了声。
“实话还不能说了,王爷当年就不怎么喜欢王妃,况且以王妃的家世,怎么配得上咱们王爷啊。不过是王妃的祖上对皇后娘娘的母家有过救命之恩,这才促成了这桩婚事。王爷这么多年供着她,也够对得起她了。”另一个小厮打了个哈欠,“我去继续巡逻了。”
“说到底,还是没有感情呗。听说王爷前几年去边关领兵打仗,除了开始写了一封信,再没想起过王妃这个人来,哎...”
“绿翘,你怎么看啊?”有人忽而问道。
绿翘揉揉眼睛,“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方才打盹没有听见。”
“真是无趣,罢了罢了。”
绿翘听见这几人走远的脚步声,拿起干净的抹布擦拭着凉亭里的桌子。等擦拭干净了,又将外院掉落的枯叶子拾起,做完这些琐碎的事,她回了丫鬟值夜住的小屋,裹着被子再度打起了盹。
次日,芙蕖急匆匆赶来,语气甚是焦急,“绿翘,王妃娘娘指名要见你呢,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绿翘收拾妥当,心里七上八下,走过王妃内院的时候见到有几人正被按在地上打板子。她经过那几人身边时,赫然瞥见那几人的面容,正是昨夜私下议论王妃娘娘的几个小厮。
他们的下半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偏生不敢嚎叫。其中一个没忍住叫喊一声,旁边的侍卫便抡圆了巴掌,狠狠扇在那小厮的脸上,立时肿起了半边脸。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不自觉两手攥紧,眼神胡乱瞟向左右,最后定格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