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同行的是唐纳德钦定的另一位七代血族,沉默寡言,实力很强,一直压着他一头,阿基拉早就憋着一股气了。
他瞥到珂依伯的眼罩还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顿时又来了劲,琢磨着该怎么让人更痛苦、更煎熬:“既然瞎了,我送你个新的‘眼珠’怎么样?”
任谁都看得出来,珂依伯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基本回天乏力。
幸运又不幸的是,人的生命力这么顽强,被扎了三、四刀都不会立即毙命。
疼,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一轮新的疼痛,温热的鲜血大股大股地涌出身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体温的渐渐流失,却动弹不得。
没想到一天之内居然可以濒死两次,命运的齿轮转动至今,该后悔的、还抱有期待的事情都成了过往烟云,他觉得好累,好想就这么闭上眼睛,长眠于冰冷黑暗的虚无中。
可是右眼是那么滚烫,烧得心脏连同着五脏六腑还是割舍不掉人活着时的暖意。
珂伊伯的意识再次抽离了出来,茫然地追逐着滚烫的尽头深深地坠入了某处风暴的中心。
在这里,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但是却清楚地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
漫天飞舞的金色碎片与另一道蓝色的半透明流体互相撕扯,再交融,就像是一对默契的舞者,共同完成了这场宏伟、壮阔的演出。
是的,它们在共舞。
乍一看,会被那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架势所震撼,毕竟如此磅礴的气息所进行的如此豪横的争斗,足以毁灭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但它们又是那么的和谐,此长彼消,缺一不可,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外泄,浑然天成,像一个圆融的整体。
珂依伯忽然明白了安德鲁和休斯顿受伤的原因——如果有外来的侵入者试图打破这个状态,所遭受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
他切身地感受着蓝金二色永不停歇的循环,他的灵魂随着每一次交锋而战栗,他的意识也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
这就是他的脑海,是他所拥有的力量。
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两道流光融合成了最柔和的气泡,凭空出现在了现实世界,将他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包裹其中。
身上因为各种遭遇而形成的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
恍惚间好像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湿润,珂依伯还以为回到了孩提时代,喃喃地念叨着:“妈妈……别丢下我……”
他不由自主地跑向记忆中的背影,他多么贪恋家人的爱,可脸颊冷冰冰的眼泪却仿佛在告诉他,这是一场幻觉。
梦境和现实的边界,谁又能分得清呢?
和内部如梦似幻的温暖不同,气泡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蓝黑色的粘稠液体,逐渐向内收缩,直到缩小成珍珠大小,掉落在厚实的海沙上。
在此之前,喋喋不休的声音就消失了。
阿基拉不是瞬间被燃尽的。
他这辈子都想不通,不死不灭的血族怎么会有走入冥界的那天。
残忍的吸血鬼一把扯下那个人类的眼罩,却惊喜地发现,这个人类拥有着从未见过的美丽眼球。
那抹水晶似的蓝比月下的海潮还要清亮,虽然瞳孔已经涣散,但只要将其挖出,再找别的方法保持活性,一定可以再次见到它眼波流转的样子。
就在阿基拉伸长指甲准备取眼的时候,珂伊伯的右眼突然有了异状!
失去了焦距的眼底冒出一缕灰烟,随后竟然有一簇泛着蓝光的黑色火焰燃了起来,以雷霆之势攀上了他的手指,几次呼吸间就将整条手臂烧得灰也不剩下!
阿基拉惊恐地后撤数十米,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浅滩里四下翻滚,试图熄灭身上的不详烈焰。
他可是六代的高阶血族!
自初拥后就再也不必了解“死亡”的意义,他应该享受着千万年的自由,生命的尺度与神比肩,而不是被烧得屁滚尿流,连杀死自己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韦斯、科伦·韦斯莱!你在哪?!救救我——”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和羞耻,阿基拉大声地叫喊着,通过回声定位他发现对方就在附近,但不知为何躲在暗处没有现身。
见死不救的孬种,我们可是同族!
阿基拉目眦欲裂,把心中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对着韦斯莱骂了个遍,可惜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献给巫师了。
蓝黑色的火疯狂地焚烧着阿基拉的身体,先是四肢,再到那张不甘恶毒的脸,最后包括稀碎的蝙蝠毛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自火焰窜出再熄灭,燃烧的范围只限定在阿基拉身上,蔚蓝的修庇海仍然洁净,甚至“细心”地卷来一捧浪花,冲刷着吸血鬼待过的沙滩。
无人知道这里有一个高阶血族死无全尸,除了某个旁观了一切的身影。
包裹着珂依伯的深蓝色珍珠被潮汐推远,咕噜噜地滚到森林的边缘。在即将撞到草丛前,一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将其捡了起来,凝视片刻,收进大衣的内袋中。
原本死气沉沉的森林似乎都在此人的到访而雀跃不停,高大的云杉也轻轻地晃动着,片刻后垂下枝条,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没关系,我亲自带着。”男人的面色却很平静,不紧不慢地下达了命令,“封锁叩问之森,禁止所有人——尤其是休斯顿闯入。”
待整片森林纷纷响应,男人点了点头,踏入传送阵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