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瞬间露出惊讶神情,说:“原来如此,我看他对你还不错,你们在一起生活多久了?”
彼时问这样的话,李宝福知晓这是男人看出两人是契兄弟的身份。像他们这样的人,在泉安县城扔块砖下去,砸中的十个人里五个都有契兄弟,为此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只是李宝福没想到这男子好奇这些,反问:“怎么?你也想找一个?”
男子浓眉黑目,俊逸儒雅,年龄约二十出头,他讪讪一笑说:“确实,是想结一个,所以一时有些好奇罢了。”
李宝福看了下男子身上约摸五百文的天青翻领袍,疑惑道:“你家境不错怎么不娶妻?”
男子叹道:“不想娶,娶个女子回去也是跟我受罪。”他摆了摆手,说:“贤弟你尚不知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称呼让李宝福嘴角抽搐,说:“男的就不跟你受罪了?看你这样也是找个弟弟,对方说不定还没满十七就要给你家出力干活。”
岂料那男子嘿嘿一笑,说道:“那怎么会?既然进了家门我肯定是好吃好喝待着,我母亲也会将他当作亲子看待。”
尚书村里也不是没有契兄弟,但真把别人儿子当亲儿子对待的父母,李宝福只在王华嘴里听过。
这时有一娘子牵着儿子来买鸡蛋,李宝福站起笑着给母子俩装好,那娘子见李宝福笑意近人,心情也舒畅就多买了几个。
李宝福数好四文钱放进挎包里,回头看那男子还盯着他,说:“你也要买鸡蛋?”
“那倒不是!”男子忙说,“只是想知道贤弟你觉得与一男的在一起,那家中香火又该如何?贤弟,我父母就我一个独子,若我……”
听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李宝福有些明白了,说:“你自己不能做你自己的主?”
“母亲替人浣衣将我养大,最大心愿便想我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不能不孝啊。”
“那你娶啊。”
“娶不得,娶不得,我应了他的。”
随即在两人边卖鸡蛋柴火边谈话中,李宝福认识了这位叫齐山民的男子。
且细聊才知,这齐山民住在邻村不远,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在泉安县城替人洗衣做活把他拉扯大。
“为什么不住一起?”李宝福又笑着卖了三文钱,问道。
“我娘前几年运好在卖茶的王郎君家里帮茶农们做饭,钱多吃得也好,她想帮我攒点聘礼就没舍得走。”齐山民道,“但我想着左右家里地要交税,况且祖宗种地养蚕的手艺不能忘,我就留在家里养蚕种茶。”
“结契这事,你娘应吗?”李宝福问。
齐山民摇摇头,惆怅地说:“她想我娶妻生子,可我并不想这样。”说着他问李宝福,“宝弟,你父母他们有让你和你哥娶妻吗?”
李宝福答道:“我和我哥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没有这事。”
齐山民叹了口气点点头不再说话。
但李宝福想就算李全和王华劝自己,那他又真的会娶吗?
纵然契兄弟之间的规矩是,弟日后生计及娶妻养子诸费,俱可来于契兄。
赵庄生有责任给他娶媳妇,可一想到赵庄生为他忙活这些,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彷佛赵庄生唯一会做的就是听李家父母的话,给李宝福什么好,他就做什么。
结契、娶媳妇他都能做,彷佛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只是个任人驱使的木偶。
“宝弟?宝弟?”
一只大手在面前挥舞,李宝福回神,见齐山民身边站着个清秀斯文的男子,说:“怎么了,山民哥?”
“我柴卖完了。”齐山民说着指了指那男子,“这是我弟弟,我们先走了。”
李宝福一看齐山民背篓空空,只顾着闲聊走神,他的鸡蛋还没卖完呢。齐山民却道无事,拿出铜钱把剩下近二十个鸡蛋全买走了,高兴的李宝福拱手着说了好几句谢谢。
齐山民还说有空想去找他玩,李宝福便报了家中住址,随即见那两人牵着手走入了人流。
恰时正好有孩童闹着经过,穿息交错的人流中走出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的赵庄生。
李宝福心想娶什么娶?赵庄生早就嫁给了他,他还能娶什么?
“这么快就卖完了?”赵庄生把鸡苗放进背篓,从怀里掏出串糖葫芦递给李宝福,“尝尝。”
李宝福笑着接过吃了口,脆爽的糖衣包裹着酸涩的山楂果,酸甜味道在嘴里弥漫翻滚。
“咱们家鸡蛋大,买的人多。”李宝福把糖葫芦给赵庄生递去,“你也吃一个。”
赵庄生背好背篓,牵着他的手离开,偏头道:“我不爱吃,你吃。”
李宝福只得自己吃起来,山楂果有七个,最后李宝福实在是不想吃,赵庄生才接过把剩下两个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