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英文流利而准确,论证环环相扣,逻辑严丝合缝,即使面对年长很多的对手也毫不示弱。
最后一轮辩题是关于司法改革的,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仿佛已经预演无数遍。
“你的风格很像一个人。”评委之一、来自牛津的PPE系的玫院长这样说,
“思意。如果你想来牛津读书,”玫院长和蔼地道,“我很乐意给你写推荐信,并且推荐你来辩论社,代表学院比赛。”
那天晚上,顾思意坐在书桌前,仔细算了笔账。
在妈妈的努力下,家里的情况好转了很多,这几年的比赛奖金他都存着,再加上全奖和住校舍的优惠政策,足够支撑两年的生活费。
最后一年的生活费,他可以继续参加辩论赛,或者找份兼职。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某个方向推进。
像注定的一样。
如果去牛津,他能得到最优渥的教育,也能离陈玦更近。也许到了那时,顾思意就不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而是一个能和陈玦平等对话的成年人。
律所的办公室里,顾思意后背陷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里,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看他。
陈玦不是没感觉,但没给他视线。
外面天色渐暗,橘红色的光芒渡在地板上,陈玦收拾文件起身,望向他道:“还有点我回去看,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培根和吐司。”
救命!
顾思意这才回神,连忙说:“别了!我可以回家给你做。”
“虽然伦敦实在没什么好吃的,”陈玦拿上外套,“但也用不上你做饭,浪费时间,去唐人街吧。”
顾思意找了家中餐厅,挺难吃的,一眨眼两百镑没了,陈玦买了单。
唐人街的霓虹灯牌此起彼伏,空气里飘着各种中餐的香味。顾思意走在陈玦身边,不自觉地牵住他的袖子,说:“哥哥。”
陈玦回头,问他怎么。
顾思意看着他,慢慢地说:“等我毕业后工作了,我会赚钱养你的。在伦敦当律师很赚钱吧,今天跟你说话那个,是你们律所高级合伙人?我在楼下看见他了,他开R8……”
陈玦低头看了一眼顾思意握住自己的手,顾思意的手掌心很软,这只手也不写字,连茧都没有,陈玦犹豫了下,倒没有挣开:“R8?你说Gordon开的那辆吗,我也有。”
顾思意:“啊?你也有一辆?”
陈玦:“嗯。”
顾思意:“他有的你都有?”
陈玦:“对。”
“那他有脚气呢?”
“……”
陈玦一只手被他牵着,西装外套搭在另一只手臂上,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胳膊,依稀可见青筋绷紧:“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反驳人的毛病能不能改?”
顾思意无辜地说:“可我是辩手,这是我的素养。”接触到他的眼神,顾思意抿嘴,“好吧我正常一点,那你教人做事的毛病能不能改?”
陈玦低下头:“你求着我教你的时候呢?”
顾思意望着他:“我需要你教我的时候我会说, 现在不用了。”
陈玦说OK。
顾思意问他:“所以R8在哪,我没看见过啊,你在伦敦还有房产?”
陈玦说是,他确实还有,然后道:“就在家里车库,你没看见么?”
“没有,车库不就一辆劳斯莱斯吗?”顾思意说。
“你说的是地上车库,地下还有个车库。”
顾思意:“……”
陈玦上大学的时候和其他留学生一样,有买车和飙车的不良爱好。甚至现在他也会出去跟人家飙车,不是没出过事,他出过一次车祸,因为留疤了所以去纹身了,但还是会这样,不长记性,总做些危险的事来找刺激。
他说:“我没怎么开那辆车,Gordon确实是很好的律师,不过……”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街道上显得低。
“不过什么?”顾思意问,“为什么突然提他。”
陈玦顿了顿,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Gordon很早之前就是伦敦法律界的新星,他代理过很多跨国公司的案子,包括布朗家的化工厂案,就是亚伦案的主犯,他父亲的布朗化工厂污染,当时几百名受害者集体起诉,证据确凿,但Gordon通过技巧证明污染与疾病间缺乏直接因果关系,最终为布朗公司赢了诉讼。案子轰动全英,让他在商业辩护领域名声大噪。”
陈玦一口气说完。
“这么牛……”顾思意忍不住赞叹。
陈玦皱眉:“牛什么?”
顾思意马上说:“牛逼轰轰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听起来Gordon不是什么正义的律师,这点和经常免费做法援的陈玦截然不同。但顾思意的道德底线没那么高,他想自己如果是律师的话,应该不会接这种没底线没良心的案子吧……可不妨碍他觉得擅长利用漏洞的Gordon聪明绝顶。
陈玦似乎看穿了顾思意的想法,充满个人偏见地道:“当时Gordon臭名昭著,主动提出去美国发展,最近被律所挖了回来。虽然Gordon是现在并购领域最好的律师之一,年薪七位数起步,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顾思意:“……他是不是好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玦补充:“他和他的每一任客户调情。”
顾思意眼睛微微睁大:“每一任?如果客户是60岁老头子直男呢?他也调?”
陈玦:“……”
陈玦叹口气:“我只是让你长点眼睛。”
顾思意停下了,意识到他话中有话:“……我眼睛哪里不好?”
陈玦模棱两可地说:“你喜欢什么是你的事,我不会管。”
顾思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你不会以为我看了他一眼就是喜欢他吧,救命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是Gay吗!我看着就这么像Gay?”
陈玦低头看他挽着自己的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