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寒香能平安无事,梅疏风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再次见到公主。公主问:“你还觉得为本宫写青词丢人吗?”
“是的,罪臣依然这么以为。”他抬头,不亢不卑地和公主对视,“可若写青词能救寒香,臣愿意写。”
公主嗤笑一声,语气发凉,“这是你求本宫的态度吗?”
他一愣,顺风顺水的梅疏风何时求过他人,唯一不得志的事也就是没能出家当道士。
公主微扬下巴,沉声道:“你没求过人吗?求人就拿出求人的姿态来,跪下。”
怀中寒香烧得梅疏风透心凉,寒香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汗水渗透她的衣裳。
当然,求人是要有求人的姿态。
梅疏风仔细将寒香放在一旁的稻草上,走到牢房门前,和公主隔着铁柱,下跪。他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求公主救寒香。”
公主静默半响,他都要以为公主是特意来戏耍自己时,公主开口了。
“你额头红了。”
这是十八岁的梅疏风,孤高天真的他遭遇人生第一个磨难,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他,入世了。
公主帮他治好妹妹,帮梅家洗刷冤屈,他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这个恩不是下跪磕头就能报答的。总归也当不成道士,当谋士也算是士,一半一半。
公主想磋磨他、驯服他,让他变成忠诚的狗。梅疏风都知道,他可以当忠臣,却没办法当公主的狗,所以公主开始疏远他,放弃他。
这便是君臣的缘分到了尽头,梅疏风这么想着,向公主请辞。可最终还是忌惮战胜感情,他还是没能成功离开京城。
最后,他为公主挡箭而死时,想着,公主这回能相信他的忠心了吧。
梅疏风抿茶,这世为公主拦下季应崇,也算还清公主的恩情,从今往后就两不相欠。
众人正谈得火热,柳如黛绘声绘色地讲述国子监的趣事、八卦,杜子游也说着秘辛。
司代竹话不多,吃得多。媱慧一直在捧场乐得合不拢嘴。
温别衣却在想,梅疏风融不进来却也不显寂寞,倒像是他一人把众人孤立一般。
“好啦好啦。”温别衣见大家都用膳差不多了,“别说这些不正经的了,今日可是有正事要谈。”
温别衣便把胭脂的事同杜子游讲述一通,请他帮忙查一下。
杜子游听了,深深皱眉:“等等,公主,你让我想想。”
“公主,我想起一事。你可知我那日为何同李谦喝花酒?”
也不待温别衣接话,杜子游自答:“自从知道季应崇意图不轨,我便格外关注他。发现之前他同鬼市做了一桩大生意,就是璃吻衔珠戒,彭郭友大师的遗作。而前些日子我见李谦手上戴着这个指环,心中生疑。”
“要知道,李谦和前长宁侯的旧部可是毫无瓜葛,我好奇季应崇暗中拉拢了多少人,便去和李谦接触。而后才知道李谦因要给绾丝楼的蓝巧赎身同其妻闹得关系僵,蓝巧的赎身钱是五千两银子,而那指环,也是这个价格。”
司代竹肃起眉目:“世子的意思是,季应崇要给蓝巧赎身?”
“对,而公主方才说章瑜似有一个相好。”杜子游一拍手,“这不巧了,章瑜为何情愿赴死,那正是因为季应崇愿意给蓝巧赎身。至于胭脂,红雨同蓝巧关系好着,可能就用了红雨的胭脂。”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有些澎湃,从这肯定能撬出点东西。
温别衣推测道:“可章瑜人已死,拿什么保证季应崇不会失约呢?那关键点在蓝巧身上,蓝巧身上也许有证明章瑜的死和季应崇有关的证据,才能保障自身利益。”
“若我们能说服蓝巧,也许能从她手上拿到东西,再不济也是个人证。”
梅疏风却泼冷水:“也许只是巧合,还是先查清楚再说道吧。”
杜子游不满:“梅疏风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
温别衣也冷静下来,“梅疏风说得有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梅疏风确实很冷静,像旁观者一般只在关键时候点醒人、若太上头,主观臆断事情反而会误了大事,确实为好的助力。
若她一直装作自己要嫁给季应崇的模样,那梅疏风是不是就得一直在她身边助她?
不过,看梅疏风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没什么意思。
也不知梅疏风到底是为何一定不想她嫁于季应崇,梅疏风待她确是与旁人不同,可又不似情爱。
温别衣同梅疏风对视,察觉梅疏风似有厌烦的情绪,以往他们相处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梅疏风。
听着杜子游在一旁恼斥梅疏风故作高深,福至心灵一般,她知晓了,梅疏风嫌他们太吵待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