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事关梅疏风,因而是让大理寺少卿符坛来审理,而非寻常的寺正。另一位大理寺少卿算是虚职,乃是一名游手好闲的世家子杜子游,正事落不到他头上。若要一一排查是谁做的手脚,也算费事。这需要帮手。
说起杜子游,也是个奇人,身为晋阳世子却从小不务正业斗鸡走犬,有着许多世家子狐朋狗友,也有很多江湖朋友,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人人都说他聪明,可他偏偏不愿在圣贤书上动半点心思,成天嚷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温别衣却觉得,此人是一个实干家。
现下,只需要剥尸取胃中残余物来验证,便可验证她的想法。
“应崇哥哥,我们分开行动吧。”温别衣小声凑在季应崇耳边说,“你去帮我打听一下他俩的过节,我一个女子又是公主,可能他们不会和我讲的东西会和你讲。我回大理寺一趟,问一下胭脂的进展如何。”
季应崇点头应允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难,他本就知道两人的过节。
回到大理寺,温别衣却没有第一时间去验尸房,而是进了审讯室。果然,她见到一抹熟悉的倩影,刑部郎中司代竹。
温别衣凑上去,亲热地唤道:“代竹姐姐,好久不见。上次赏梅宴怎么没见你来,真是一点都不想我。”
因此案牵扯甚广,刑部也有派人来盯梢、监督。司代竹此时正在看卷宗和笔录,见来人是温别衣,露出极浅的笑容:“公主别来无恙,臣当时正处理一桩棘手的案件,确是错过一场大戏。不过,如黛有绘声绘色地与我讲述。”
司代竹年岁长她们一些,也非世家女,而是元宁十八年的状元娘,为人品行端正,举止成熟有度,是柳青的学生,算是国子监一派,不会徇私。刑部派她来也是有考量这层关系。
“如黛那死丫头多嘴多舌的,害得姐姐都打趣我。”温别衣一恼,又提及正事,“姐姐,此番前来是有一事让你帮忙。”
温别衣屏退旁人,把事情细细道来,撇去季应崇相关的部分,只说是自己觉得有蹊跷,认为物证被人作了手脚,请司代竹观察一下大理寺有无可疑之人。
司代竹神情严肃,道:“照你这么说,能暗中对物证做手脚的人,职位必定不低,至少能够进入审讯室篡改物证。符少卿向来秉公执法,待人接物都严明,素有清誉。杜少卿顽劣轻浮,对大理寺的事向来不闻不问。各位寺正、寺丞,臣却没那么了解,还需查探一番。不过若是能改动证物,想必也是有寺丞及以上的人撑腰,才有这个胆子。”
温别衣压低声音:“那大理寺卿呢?”
“大理寺卿黎平是一个性情古怪的纯臣,当初陛下就是看中了他的孤僻、从不结党营私才让他做大理寺卿。”司代竹觉着议论长辈不好,便也压低声音,“凭臣对黎前辈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温别衣回想起黎平总是一股旁人欠他钱的模样,评价道:“确实是个怪老头。也不知符坛是怎么讨他喜欢的。当初晋阳候为了给杜子游谋这份差事可吃了不少这老头的脸色,最后还是晋阳候厚着脸皮求到母皇面前,才给杜子游求来这个少卿。”
公主可以唤怪老头,司代竹可不敢这样不尊重,心中连忙告罪,罪过罪过。
“符少卿确实惹人喜欢。”司代竹揶揄道。
温别衣同她会心一笑,柳如黛思慕符坛已久,常常与她们讲述符坛有多俊美冷酷,看得人心中发痴。但符坛一介清流,尤其厌恶权贵,柳如黛虽说是书香世家,可成日和温别衣在一处,也是在世家子女里混迹的,自然被符坛认为是权贵。所以柳如黛有示好几次,通通被无视。
可柳如黛没有灰心,而是越发觉得符坛此人有原则,更加痴恋。她又怕母亲知道后强行把符坛给入赘进柳家,不敢告知她强势的母亲,只能以学业来躲避婚姻话题。
话说到这,温别衣想起自己失败的感情,不禁问道:“那姐姐呢?姐姐可有心上人?”
司代竹疑惑地看着温别衣,道:“公主何出此言?臣一向认为感情会束缚臣,世上哪有男子能接受像臣一样每日忙于公务,连子嗣都不欲生养的妻子。”
温别衣叹气,也不知如何诉说自己的心情。
司代竹敏锐地问道:“公主与侯爷闹矛盾了?”
“也不是。”温别衣随意翻看着档案,“只是有时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和一个人亲密地共度此生真是一件大胆的事。”
司代竹笑了,“公主向来敢爱敢恨,怎么现在说话畏缩起来了。你此番来助凌寒公子,难不成是自己变心了?”
旁人连怀疑她变心都没怀疑过季应崇变心,可见季应崇装得有多好,温别衣想,是恶人诡计多端,她却总怪自己大意,哪有这个道理。听司代竹这么说,她反而释然了。
“等等,姐姐你快看,这里。”温别衣目光一凝,指着档案某处,“这里记录着,案发那日,杜子游来上工了。他素来散漫,为何偏偏在这日来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