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无视近在咫尺的剑尖,说:“你的剑术很厉害。”
他便自嘲地笑笑,收回剑,用打湿的衣袍擦拭着剑身,祝余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提出了熟识以来的第一个请求。
她说:“萧持钧,你教我练剑吧。”
拒霜和承影,乃是同一铸剑师所造,持剑人的招式也如影随形,萧持钧求稳,剑法凝重,祝余求准,轻灵若风,一招一式,相辅相成。黑衣人合围起来竟寻不到破绽。
不多时,黑衣人便死伤大半,祝余稳住气息,手臂上还未好全的刀伤传来尖锐的疼意,那是伤口再次崩裂的感觉,萧持钧右手有旧疾,用力过度后有些微微颤抖。
黑衣人首领注意到了萧持钧的右手,横笑一声便持刀袭来。
祝余一个闪身接招,狠戾的剑锋扫过黑衣人的脸颊,紧接着又连招逼近,直击面门。黑衣人反击,被她一个旋身躲避,瘦弱娇小的身形变换起来堪称诡异,那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剑锋又至,温热的血点溅在脸上,祝余这才缓缓平息自己的怒意。
她向来不喜他人利用萧持钧的旧伤欺辱他。
余下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一拥而上,萧持钧左手持剑,与祝余合力诛杀。
夜色沉沉,清理黑衣人尸首时,祝余又从为首的人身上摸出一块令牌。萧持钧紧紧盯着她,祝余抬起头看向他,目光复杂。
萧持钧并未犹豫,直接将盘旋心底已久的疑问说出口:“小鱼,你是宵衣卫吗?”
祝余依旧静静地看着他,手里捏着令牌,摸索着,下一刻萧持钧便看见令牌一分为二,她从中取出一块小木牌,这回上面是:天机。
所有的隐秘就这样摊开在萧持钧眼前,祝余捏着小木牌,冲他示意:“我也有一块这样的木牌,但,这是伪造的。”
萧持钧动了动唇,偏过头冷静了一下,而后才哑声开口:“那你的木牌上写的是什么?”
像是料到他会这样问,祝余平静道:“十三月。”
她是十三月的第一名刺客,入门时恰逢那月十三日,安大人为她们这一组赐名,同时也为她取了代号。
“凸月盈空,如今已是十三日,你来得巧,便唤作十三吧。”
萧持钧缓缓掏出怀里的令牌,那是重逢那日,祝余递给他的。他摩挲着,学着祝余方才的模样,按了按,令牌应声分开,里边掉出张一模一样的十三月。
他抬手将木牌递到祝余面前:“这也是伪造的吗?”
祝余点点头,萧持钧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方才那一瞬,他很害怕听见祝余否定的回答,若这并非伪造,那就意味着,祝余也很有可能接到了杀自己的指派。
他从前在东宫见过没能完成任务的宵衣卫,都是被打得奄奄一息送出来。
祝余支起剑,竭力后的双手有些僵硬,实在无力再做什么,她索性靠坐在一旁的树干上,萧持钧解了外袍递给她,她没拒绝,盖在身上,稍微解了衣裳,包了包裂开的伤口。
两人都精疲力竭,颇为狼狈,暂时也没有力气下山。萧持钧捡了些枯树枝,起了堆火,祝余实在没撑住,昏睡过去,他便靠坐在一旁,静静地守着。
树枝燃烧时发出噼啪声,连贯起来,倒有些相似方才的刀剑声。他想起方才祝余狠戾的剑招,与从前全然不同的走势。
从前她嫌承影剑笨重,他便寻了铸剑师,为她做了拒霜,她那时的剑法虽也如今日灵巧,但爱耍些花里胡哨的奇招,每每练剑总是大开大合,有时他陪练,还得被耍赖放放水。
如今却变得毫无矫饰,冷静利落,每每出剑,都奔着取人性命去。
萧持钧仰头靠在树干上,闭了闭眼,迟来的心疼一阵一阵袭来,有些难捱。
他和黄老汉,花了很长时间才让祝余肯开口多说些话,愿意主动提些请求,索要些什么。不过一场无礼的求娶,便让她消失三年,回来时又变回从前那副闷闷的模样。
这教他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