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出于本能,她隐于墙后,悄然探出头。
只见一个身披雪狐裘的贵妇人正叉腰训斥:“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我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轿子怎地还没来?再这般惫懒,信不信我扣你们工钱!”
“夫人,您可千万别这般说。您且看,轿子这不来了吗?”侍从谄媚道,伸手一指。
的确,一顶朱红的轿厢稳稳而来,仿若被天边流霞泼染,边角处用赤金勾勒繁复的如意云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抬轿的八名轿夫身着玄色劲装,步伐稳健,身姿挺拔。
“哼!眼下先饶过你们!唉,好烦啊,听说松鹤楼新出贵妃琵琶鸭,我好想去吃,但一个人又不想去。”
“夫人,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可以陪您吃啊!”旁边一个小厮素来脸皮厚,也知道夫人素来宽仁大度,没有架子,便涎着脸笑道。
“去你的!”夫人笑骂,“我要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谁跟你们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吃饭!”
“别介啊,咱裴相可是玉树临风,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怎么也算不上臭男人呀?您要是想找小姑娘,那不是有个小姑娘吗?”有个眼尖的小厮瞅见风镜兮,指着长指一指,提声叫道。
“还真是。”裴夫人两眼一亮,“噔噔噔”就小跑至风镜兮面前,略打量了风镜兮片刻,便笑若骄阳。
“你挺对我眼缘,我们去吃饭罢?松鹤楼,去不去?”裴夫人显然是爽利性子,行为举止都带着武将虎女的利落作风。
风镜兮略愣了愣,毫不扭捏,微微一笑:“好。”
这夫人很对她脾气,她喜欢。
裴夫人眉眼都浸满笑意,她轻握住风镜兮的手,将她往轿内引。
途中,她不动声色地瞅了墙角静默伫立许久的黑色身影一眼,伸出大拇指。
风镜兮上轿后,发现这轿子不仅外面看起来壕,更令人惊艳的是其内在十分舒适。
轿厢壁蒙着柔软的月白色锦缎,触手温热。轿厢内铺着厚软的狐皮褥子,躺上去仿若陷进云端,寒意全无。两侧各摆着一个松软的鹅毛靠枕,靠着它闭目养神,脖颈、腰背都寻到妥帖的支撑。
轿顶悬挂着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柔和的暖黄色光晕倾洒而下,不刺眼,却将整个轿厢照得亮堂温馨。轿厢角落,还安置着一个精巧的香炉,袅袅升腾的檀香,安神助眠,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在静谧氛围里。
“来,坐。”裴夫人半倚在靠枕之上,玉手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风镜兮从善如流,安然地半躺在靠枕之上,不由感慨这是神仙日子。
“来,吃块芙蓉酥,还有红枣桂圆暖羹,你且尝尝,暖暖身子。”此时恰好侍女端来一个和田玉盘,里面所盛都是风味各异的小零食。
风镜兮捻起一块芙蓉酥放入口中,果然芳香四溢,入口即化;再饮一口暖羹,整个人都升华了。
“舒服啊。”风镜兮情不自禁地喟叹道。
“你舒服就好,说起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裴夫人捂嘴轻笑,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风镜兮没听清,故再问了一次。
“我说你平时爱看话本吗?”裴夫人神神秘秘地从狐皮褥子下翻出好几个蓝皮簿子,献宝似的给风镜兮挨个展示。
风镜兮定睛一看,还不是往常的才子佳人之流,而是肉香四溢的狂野版,禁忌、背德、反伦理,令人血脉贲张。
风镜兮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时不时与裴夫人交流观后感,诸如“这男人身材不错”、“女孩性子好”、“涨姿势了”等等。
两人越聊越觉得志趣相投,三观颇为一致,当场义结金兰。
裴夫人一把搂过风镜兮的肩,豪爽道:“以后你就是我卿毓嫡亲嫡亲的妹妹,谁要是敢跟你过不去,就是跟姐姐我过不去!有事儿尽管来找姐姐,姐姐给你撑腰!”
风镜兮轻嗯了声,发自内心地笑了:有姐姐真好。
这时好姐姐卿毓发出了灵魂拷问:“你喜欢怎样的男子?”
风镜兮微愣,不由哂笑,果然宇宙的尽头是八卦。人是这样,系统也是这样。
于是她单手支颐,额边落下一缕俏皮的碎发,宛如一幅极美的仕女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风镜兮懒懒开口:“我喜欢的,那可太多了。”
卿毓咽下轱辘话,她掀开轿帘,轻启红唇:“到了,我们下轿罢。”
风镜兮爽快应下,跟着卿毓轻移莲足,缓缓下轿。
未近跟前,先闻鼎沸人声。一座巍峨轩昂的楼宇,在喧嚣市集中拔地而起,正是上京最为赫赫有名的松鹤楼。
楼体以朱红为底,雕梁画栋,每一处榫卯、每一道梁枋,都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龙凤呈祥、瑞兽献福的图案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乘云而去。
飞檐斗拱层层叠叠,门前高悬的牌匾,上书“松鹤楼”三个镏金大字,笔锋苍劲有力,出自名家之手,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但此时,越来越多的人群都无暇顾及其他,他们都围在一堵红墙边指指点点。
隔着人山人海,风镜兮看不到红墙上所为何物,引得众人纷纷驻足。但只言片语还是溜入她的耳内。
“这女子是谁?委实不知廉耻!投怀送抱,竟敢对世子殿下使这般下作手段,引他注意!”
“世子殿下果然心怀大义,对幼猫都如此怜惜,龙章凤姿,我心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