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原辞的这些年里,赵颂璟是如何熬过来的?鬼谏的力量侵入身体,比千刀万剐更痛。她一个姑娘家,跟随姬恒打天下,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鲜血四溅时,她会害怕吗?
重逢后,赵颂璟什么都不告诉原辞。她分明记得与原辞的过往,但原辞从她那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她对他的感情。
原辞拂扫着祖父的墓碑,低声说:“祖父,孙儿好像失去颂璟了。”
十三年前,他退了申府的婚事,祖父见他如此决绝,只得纵容,便提出代他向皇帝请旨赐婚。但那时意外接踵而至,原辞想要稳妥些。他一瞬间的踟蹰,错失赵颂璟十三年。
小时候赵颂璟不记事,唯独记得原辞说过的话、讲过的书,还有赠给过她的礼物。她看他的眼神也是不同,她望向他,眼睛里满是喜悦与依赖。
现在赵颂璟什么都记得,连原辞给她喂的血肉、药物、仙力,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如她所言,她会回报他。可是原辞不想要她的回报。倘若欠的、借的都能还干净,那他们之间这算什么?赵颂璟再也不会用小时候那般雀跃的眼神期待原辞的到来,她只会就事论事,仿佛原辞是她偶然遇见的过客。
可是如若当时原辞为成婚,不离家修仙,他根本治不好赵颂璟。他同样会失去她。
所以命中注定是个死局?原辞被赐予仙缘,便不可再有红尘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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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辞怎么变成那副萎靡模样?”晏林深跑来找宿淮,询问道。
“不是正合你意?”宿淮话里带刺。
“你这人……难怪杭毓以前总挤兑原辞,全是跟你学的。原辞心情不好,大师兄能不关心他?”
宿淮的目光扫过晏林深转悠着毛笔的轻快动作,意思谁此时心情最好,一目了然。
晏林深耸肩一笑,无所谓被宿淮看透。原辞近来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专心修行。晏林深能感受到原辞的仙力纯净程度直逼宿淮。他高兴地日日给列仙上香。“傻孩子被感情伤透了心,终于知晓什么才是要紧事了。”
宿淮冷哼一声,挪开目光,提袖继续书写仙符。
晏林深哗啦啦翻着这一摞疗伤符,说:“杭毓上回过来,不是跟你说她在劝服姬恒施仁政?那孩子没把握的事情不会宣扬。她能跟你说,想必他们在这场东征里就不会如以往那般暴戾。”
“只要是战争,便会死伤人命。”宿淮说。医仙照例会去伤亡多发的地方治病救人,他一个小小大夫,左右不了人界的事情,司命宫便不会管他的行踪。不仅如此,宿淮还暗中给他助力。
“晏林深。”
宿淮忽然喊了一声晏林深的大名,让那兴致转移,正在逗猫遛狗的不靠谱宫主回过头,“在呢,上卿何事吩咐?”
宿淮说:“你不觉得,这些年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吗?”
“人有生老病死,本是寻常。加上自三国并立时便战争多发,人界的百姓过得好才怪。”
“已经要超出三界平衡了。”宿淮深思道。他的殿门前有些孩子玩闹着跑过,他补充道:“孤儿越来越多。”
“那要增开几届遴选吗?把孩子们全养到司命宫来。”晏林深依旧笑嘻嘻的,只有宿淮在思考。
“光有司命宫远远不够……”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医仙忽而到来,他从宿淮这里拿走那些附着了上卿仙气的符咒,略略欠身后,又悄然离开。他没有广厦千万间,唯有一身医术,尚有几分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