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辞合上掌心,道:“多谢师兄。”
“行了,师兄最讨厌繁文缛节。你准备准备,我去瞧瞧今年有几个孩子显现仙骨。”
“是,师兄。”原辞又是一拜。
晏林深一拍脑门,道:“好啦好啦,去吧去吧,这一拜又一拜,何时是个头。”他转过身,摇了摇手,大步走了。云雾渐渐又遮挡了目送他离开的原辞。
“你在纵容他。”披着过腰长发的男人悄然从云雾中浮现身姿,与晏林深并肩走在长廊间。
晏林深满不在乎道:“哎呀,司命宫谁人不疼爱师弟。”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宿淮不依不饶。
晏林深伸出手,变戏法般露出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一颗莲子,“喏,给你留的。”
宿淮不要,“众鬼与人的纷争,仙界从来不插手。昨夜鬼王仪仗现世,直奔帝宫而去。原辞若要调查此事,有违宫规。”
“可你也知道原辞这三年里功力始终不得精进半分,是为着什么。”晏林深耸肩道,“滚滚红尘啊,哪能轻易断干净。”
宿淮默然须臾,道:“你是司命宫宫主,出了事,你担责。”
“好嘛好嘛,别总板着个脸,师父他老人家看见,还以为大师兄欺负你。”晏林深搂住宿淮的肩,强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把莲子吃了。
“咳。”宿淮冷漠地弹开晏林深,道,“方才你破坏规则的事,还没算账。”
“列仙在上,谁知道你还用着老一辈的考题呢?我以为原辞那年就不用了,真是的。”晏林深说着,心虚地脚底生风,快快走了。
***
“上卿,早。”
原辞给院落里的灵禽喂过早饭,便同两位师兄报备出门了。缓步过小云泽时,恰巧碰到宫内年长些的弟子带着今年刚刚收入的弟子在湖面上学习坐禅。
原辞露出柔和的笑意,与众弟子打了声招呼。一眼望过去,竟有将近百来人。
原辞入宫门那年,司命宫四年一招,也仅仅招十位弟子。自从大师兄接任宫主一职,招的人越来越多了。今年有种恨不能将走到司命宫前的弟子尽数收下的架势。
其实大部分人修行一生,连仙气都无法触及,更遑论得道成仙。进入司命宫,也不过是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但这已是难得。
人皇姬恒以铁血方式率领西胤灭北稷、东丘,结束了三分天下的局面,然而一统并未带来和平。分离已久的百姓如何再次使用统一的度量衡、亡国臣民对于新政的反抗、尚未归降的地方枭雄,以及人与鬼、仙的三界矛盾。任何一件事拎出来说,都是血与枯骨的冲突。更何况它们同时发生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以军政管控的方式治理这个全新的国度是合理的吗?全天下都在质疑,唯有姬恒坚定不疑地推行着他的意志。
这位甚至敢与鬼、仙抗衡的人皇年仅三十又二,却完成了一个绝对强国的建立。他高坐龙椅,俯瞰众生。
“皇帝陛下近来可好?”原辞行走在高耸的宫墙之间,例行公事般向前来迎接他的威武王姬煦问道。
“雄姿英发,威风凛凛。与东丘对战时,右臂那点畏寒的老毛病被刺激了,但经仙家调理,也好上许多。皇兄要我务必向司命宫致以谢意。”
所以姬煦到司命宫接原辞时,送来了十车粮食。这在如今的世道,最为珍贵。
原辞心下一动,道:“我亦略通医理,宫主特嘱咐我再为皇帝陛下复诊一次,确保龙体无恙。”
“那可再好不过。但皇兄今日与颜则前往猎场冬围去了,怕是得改日再请上卿。”姬煦略略欠身,想请原辞在偏殿歇息。“上卿稍坐片刻,我去瞧瞧祭祀之礼可准备周全。”
原辞却没进门,“向仙界祈福问卜本是原辞应尽之事,不敢懈怠半分。不如原辞与王爷同去?”
姬煦是战场上的骁将,对繁文缛节本就不大精通,原辞能一同前往倒是再好不过。他也就不做虚礼,引路道:“有劳上卿。”
皇宫祭祀之事都在星宿台完成,入阁时恰巧遇见鸿胪寺卿杭毓,她身着织锦官服,监管着星宿台上一众事务。似是未料到会见到原辞,她目光微变,才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