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推开窗户,探身出去,只见一人横躺在青石板上,身下已染开一大片鲜红。
街上路人纷纷围拢过来。
“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
陶夭亦冲到窗边,就看到隔壁包厢窗口处亦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脸色惨白的谢令辰,他双手紧紧抓着窗框,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我去报官!”沈卓微微皱眉,陶夭已经自觉自动自发地接话了:“等我啊!”
由于甄县令被抓,新的县令亦尚未到任,被陶夭抓来的是县丞。
尸体已经被转移到得意楼的大堂。
此时,原本应该顾客盈门的酒楼冷冷清清。
“沈仵作……”因为吴主簿的案子,县丞对沈卓也有耳闻,他搓了搓手,满脸堆笑。
“这回……也得麻烦您了。”
一回生,二回熟,沈卓倒也不推辞,接过陶夭递来的工具,便开始勘验。
谢令辰站在一旁,脸色依旧发白,语气也客气不少:“沈兄,冯季昀他……真的是意外吗?”
才吃到一半,两人便爆发了口角,后来,他的这位同窗嫌屋子里气闷,便打开窗户。
却又突然捧腹,喊肚子痛。
自己便要出门去寻个大夫,谁能想到,还没出包间门呢,这人就跌下去了。
沈卓微微抬眼看了谢令辰一眼,淡声道:“稍等。”
说罢,他缓缓捧起尸体头部。
冯季昀额头有明显创伤,摁压后脑,可知颅骨下陷。
伤口四周皮下出血。
典型的高处坠落后,因头部着地造成的损伤。
又查冯季昀四肢,按压腕骨、肘关节和膝盖。
“双臂骨折。”沈卓解开冯季昀的前襟,以手按压其胸腹,“多根肋骨断裂,断口尖锐,应是撞击地面时形成的……”他的目光落到尸体手指。
“这是……一些木屑碎片,可能是从窗口翻出时抓到的。”
沈卓又去翻死者后颈。
谢令辰焦急地问:“那就真是意外了?”
笔耕不缀的陶夭趁机白他一眼:“是不是意外你这个目击者不知道的么?”
“你……”谢令辰刚要反驳,只听一声大喝。
“你这孽子!”
来人正是谢渊,他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衙役。
他的目光在现场一扫而过,停留在谢令辰身上时,眼中隐隐有一丝怒气:“你来这种地方作甚?”
堂堂知州家的公子,平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闲,于街头巷尾闲逛,现在居然放任自己身陷这种纷争之中!这说出去,他的老脸要往哪里搁哟!
谢令辰低头站在一旁,神色尴尬:“父亲,我……”
没等他解释,谢渊便冷声训斥:“你的同窗究竟因何坠楼?你在一旁难道什么都没看见?”
谢令辰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急忙解释:“父亲,这只是意外,今日是他邀请孩儿……”
“意外?”谢渊怒声道:“身为知州之子,卷入人命官司,会被当成普通意外看待吗?何况这冯……冯什么来着的?”他拍拍脑袋。
“冯季昀。”陶夭还是插了嘴。
“对!那可是冯司马家的公子,旁人不会管实情如何,只会把事情往我们谢家头上扣!”
想到这里,谢渊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感觉自己风疾都快犯了啦!
“……”
谢令辰捏紧拳头,低下头,没再多言。
这样的辱骂,于他来说,很熟悉——在父亲眼中,他一直都是不成器的儿子。
只是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惹得陶夭不禁多看他一眼。
谢渊冷冷地扫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后转向沈卓,语气平静不少:“沈卓,验得如何了,此案可是意外?”
“谢大人。”沈卓拱手,语气平静:“冯生坠楼一事,看似意外,但经过初步检验,沈某发现,他的直接死因……并非坠楼。”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谢渊微微眯眼,语气低沉:“是他杀?”
这可不妙。
这仵作,还是不太灵光,若是能顺着自己的意思,说成是意外,那便好了。
沈卓答得十分谨慎:“尚不能完全确定,但很可能是中毒。”
谢渊沉吟片刻,随后挥手命衙役围起现场,厉声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得意楼!”
谢渊环视众人:“今日之事,本官定会一查到底,若有人妄图隐瞒或混淆视听,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是。”一众衙役领命而去。
县丞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有人替自己顶雷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