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的手压在燕绥掌心里,掌间还是那层厚厚的茧,是他屠刀在握,用每一个人的哀嚎与鲜血堆积起的。
如避火舌般,陶夭夭从他的掌心快速抽离,退后一步福身道,“多谢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二叔!
她保持着和他近乎陌生的疏离。
燕绥视线凝在她身上,片刻后跃然马上,吩咐十五,“送夭夭回燕府。”
于她而言,他是谁都无所谓,她只是夭夭。
——
月上柳梢,三老爷燕忠达从角门出府,骑马疾行到竹韵雅苑,门口的小厮对他再熟悉不过,燕忠达把马留给他,自己踏门而入,这些时日燕玖不在,雅苑里整日黑漆漆,今日终于亮起了灯。
十分气派的殿里灯火通明,丝竹之声催促着燕忠达加快了脚步,他似是干枯拂柳般的身体往前倾斜,趋步迈进殿内。殿里不管是饭几矮圈椅,还是窗棂圆柱,都镀了层金银箔纸,殿内烛火并不多,但都恰到好处点在箔纸边上,满屋纸醉金迷,晃得燕忠达眼中金亮。
他刚一进屋,就有同僚叫他,“忠达,快来,又被哪个家里的娇美妾绊住了脚步,你的倩倩都等你一晚上了。你不上我上了。”
听见燕玖回京,几个好酒色的早就按捺不住,下午便派人递话进燕府,非要今晚快活快活。试想,谁不愿来雅苑呢!不管到哪里都一掷千金,唯有这里,不必花费半分,都是绝色,家里有老虎的,留在这里也不会让别人沾染了去,想要带走只要一句话。
燕忠达坐到地上的蒲团圈椅里,一杯黄汤下肚,“是你等我吧!”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掷在矮几案上,“你们瞧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到嘴边的酒盏停在那里,燕玖问。
燕忠达从里面倒出一粒扔进嘴里,“当然是雄风凛凛之物,是这温柔乡里的铁杆枪。”
其余五六个人见状早就凑上去,一人从瓷瓶里倒了一粒扔进嘴里,有个想要多拿一粒,被燕忠达夺了过来。
“我花了五十金买来的。”燕忠达把瓷瓶塞进怀里,“以后雅苑里一晚只能一粒,这东西在青楼里我可要买百两银子一粒。”
说得燕玖越好奇,也凑过来要了一粒,但他拿在手里没有吃,那是一粒黑色的黄豆大小的药丸,“这个药丸真有这样的功效?”
“那当然,这是逸之媳妇家里的祖传秘方,不仅能祝你雄威大震,还能一举得男。”
燕玖惊疑,“二叔新娶的夫人?今日在府里怎么没见她?”
“那个时间她去官署给逸之送午饭了。”燕忠达看他手里捏的那粒药丸,伸手去抢,“你不吃还给我。啰嗦什么!”
燕玖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丹凤眼微眯,“你哪来的那么多金子!”
“从雅苑里取的。”燕忠达如实相告,一点都不避讳。
燕玖将药丸捏在手里,要不是碍着辈分,早就一把揪起他,“你——!”
燕忠达拨开他气急败坏的手指,“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昨日我只给了云霄楼就挣了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晃。
凑近跟他说,“这些人你都要养,就你那点家业挣得散碎银子和你娘的嫁妆,所剩无几了吧。这药丸我给太医看过了,绝对没问题。”
“你看他们,要是没有这药丸,这些人你请好请嘛。”燕忠达指着一个两个早已按捺不住生扑的官员。
药效上来了,燕忠达胸口也好似有猫儿爪挠他,嗓音漂浮,“而且,逸之媳妇也给大奶奶出了好主意,那个半死不活的酒楼现在可是赚的锅满钵满。”
话到此,燕玖对这个二婶,越来越好奇了。
燕忠达早就把头埋进了倩倩胸前。倩倩眼角似有泪痕,整个人笑得勉强。倩倩也是个苦命的姑娘,本在家里有了说好的亲事,结果父亲走在路上时冲撞了权贵,被打断了腿,家里唯一的劳力就此折了,拿不出彩礼亲事也黄了,再后来,弟弟要娶妻,只能将倩倩换了彩礼。
她有时不知道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刚被卖到了这里就遇见了燕忠达,自此,只要侍候好他便好,可是,谁不想做个良家女子呢!纵然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也好过这样的日子。
——
夜色深沉,应天府尹看完最后一个案卷准备安寝,门外鸣冤鼓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响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罗云生刚走出偏殿,就有衙差小跑来禀,“大人,有个老汉状告燕府,这是他提交的证据。”
罗云生从他手里拿过那卷册子展开一看,是一笔笔贿赂官员的账目。
“把人带上来。”罗云生自知这是不小的大案子,不敢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