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周颐的消息?”
沈行之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栗色头发的青年飞快点头。
原来青年叫做西蒙,在后来的几分钟里,西蒙将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沈行之,包括周颐随陈酽离开的事。
“陈酽。”
沈行之狠狠咬住后齿,捏紧了拳。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行之思考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联系上周颐,而问题也正是在这,没有手机没有地址,他上哪找到周颐?
“这个。”西蒙将那张备忘录调出来,他指着留言上的地址:“你看,周留了这的地址,所以我就顺着找来了,幸好我没找错,幸好撞上了你。”
说着,西蒙手指往上一滑,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今天中午十二点。”
“什么?”
“我们约好的,一起吃饭的时间。”西蒙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我想,也许这就是周想传达的。”
沈行之低头思考起来:
“时间是有了,那地点呢?”
距离十二点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周的家?”西蒙提出了猜想,毕竟他就是在那里找到的周颐。
沈行之却摇摇头。
“你觉得,如果陈酽终于得偿所愿,他会不把周颐带出来宣示主权吗?”
西蒙眨了下眼睛。
沈行之却没给他回应的机会,只拍拍他的手臂,抬脚向外走去,“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联系。”
“诶?”西蒙向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拦人:“喂!那我怎么联系你啊?”
“联系我就好了。”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西蒙回过身,一愣。
“周总?”
前台里,单马尾的女生有些犹豫,“那个,周总被停职了。”
见沈行之脸色冷下来,她忙不迭继续说道:“不过!您如果想找周总,还是可以在公司见到他的,就是……”
在迟迟未落下的后半句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走廊那边走来。
沈行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在思路理清前身体便已率先做出了反应。
名字到了唇边,呼之欲出——
“沈先生!”
单马尾女生急匆匆站起来,打断了沈行之的呼喊。
沈行之步履一僵。
因为焦急,女生没控制住音量,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周颐绝对听见了,却没有为他停留分毫。
他看到那挺拔的背影穿着常服,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径直走进总裁专用梯,金属门如若断头闸,关得决绝。
沈行之捏紧拳。
“沈先生?”
单马尾女生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担忧地望过来,这时,前台的电话响了,她立马切回工作模式:
“您好,前台……”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单马尾女生慢慢抬起头,看向沈行之。
“怎么了?”
沈行之眉头一跳,忽然感觉有些不妙,果然——
“陈总他……让您上去,不过,不能坐电梯。”
整整24层,沈行之硬是一阶一阶爬了上去。
呼吸乱了节奏,沈行之撑着墙面,死死盯着紧闭的办公室门。
像是知道他来了一样,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推开,熟悉的身影走出来。看到沈行之,周颐脚下动作只暂停一瞬,便又很快恢复如常。
沈行之绷直了身体,他竭力稳住呼吸,以此掩盖自己的狼狈。
两人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直至交叠。
呼吸于瞬间停住,心跳响亮而又急促。
然后擦肩而过。
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全身气力抽去,沈行之死死撑住墙壁才没有让自己跌倒。
忽然,一阵柔软的风蹭过他掌心,留下了什么。
沈行心头一颤。
他视线追上去,看着周颐走进电梯,与他相对而站。两人视线相交,却无言语,时间很长又很短,直到电梯门关紧,鲜红的数字开始跳动。
沈行之腿一软,向下滑了滑,堪堪稳住身形。
吱呀——
沈行之收回视线,只见陈酽不知何时靠在门边,正抱臂看着他。
见沈行之注意到自己,陈酽牵牵唇角,关上门。
仅仅只是为了挑衅。
沈行之低下头,摊开手掌。
纸条被手心的汗水打湿,攥得发皱。
扯皱的领带松了,而后被随意丢开,陈酽站在玄关处,看向阳台。
暮色四合,嫣红的霞光披在周颐身上,周颐蹲在窗边,正隔着防盗窗逗弄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布偶猫。
陈酽皱起眉,快步上前拉开周颐的手:
“要是抓伤了你怎么办?”
“不会的。”周颐看向布偶猫水蓝色的眼睛。
大概是从谁家跑出来的,布偶猫身上很干净,雪白的绒毛云朵般蓬松,周颐不懂品相,但光是以外行人的标准来看也知道这猫儿不普通,绝不是富有攻击力的品种。
更何况——
周颐唇角牵起个嘲讽的弧度,“你不一样吗?”
一样会伤他。
陈酽不说话了,只固执地将周颐的手扯到水龙头下,流水浇过,两只手都被搓洗得通红。
周颐也不反抗,只任由陈酽的动作。
水流终于停下,陈酽将他潮湿而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小嶷,你的手只可以碰我。”
周颐笑笑,无声地将手从桎梏中抽离。
“吃饭吗?”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透明的泡泡腾起又炸开,周颐抓起一把面条下进锅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塑料摩擦的声音。
他回过身。
只见陈酽站在客厅角落的画板前,久违地扯下了那张已落满灰尘的防尘罩。
自从陈酽进入公司,生活被数不清的应酬和临时任务填满,他有多久没画过画了?
或许陈酽母亲把他找回来本就不是看中了他的绘画能力,而是想让陈酽继承家业,再娶一个有价值的女人,将这份产业壮大下去。
陈酽在画板前坐下,拿起画笔,笔尖悬于半空,却怎么也没法落下:
“我好像不记得了……”
周颐听到他的低喃,突然有点想笑。
他慢慢走到陈酽身前,将画笔从纤白的指间取走:“有我,不就够了吗?”
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不就在你面前吗,又有什么不满呢?
陈酽看着他,手指抬起,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陈酽动作停住,仔细端详起来。
“小嶷。”
“我在这。”
额上的手指痉挛一下,而后一遍又一遍抚摸起来,带着说不出的缱绻。陈酽用眼睛描摹他:“够了,这就够了。”
厨房里的闹铃声提示面已经煮够了时间,周颐站起身。
“面好了。”
“你吃吧”,陈酽跟着他动作,起身时撞歪了画架,画笔滚落,“今晚我不在家吃,回来只是为了看看你,晚上记得等我回来。”
说着,陈酽弯腰捡起那条进门时被他丢开的领带。
皱巴巴的领带很快被一只大手接过去。
周颐一步上前拉近了距离,领带在抬起的双臂间绕过陈酽后颈,一个利落的结很快成形,他抬眼看向陈酽。
陈酽睫毛一颤:
“小嶷。”
“嗯?”
“小嶷。”
“怎么了?”
如此几个来回,陈酽终于露出了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