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来车慢慢靠过来,在距两人不远处停下。
“去求助一下好了。”
陈酽自言自语着向那边迈去。
“我去。”
周颐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塞进车里,而后砰地关上门,他搁着车窗盯着陈酽,厉声嘱道:“坐好,别动。”
不知道车里的人联想到了什么,陈酽举起两手,小狗爪子似地垂在胸前,吐了吐舌头。
周颐深吸一口气,捏住眉心。
后车上是两个健壮的本地大汉,说是听到了周颐这边的喇叭声才决定过来查看要不要帮忙的。
周颐道过谢,又三两句说明了情况。
两个大汉一琢磨,决定先派一个人和周颐过去看看汽车的情况,如果可以修当然最好,如果修不了那就只能想办法把车拖到修理站去。
周颐刚想领着人往回走,却被另一个大汉拉住:
“你在这困了怎么久,有没有要联系的人?”
周颐一愣,“有信号?”
“一直都有啊,行啦”,大汉阔气地将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快打吧,联系不上你,你家人朋友肯定急死了。”
周颐其实没什么可报平安的人,可在大汉热心的注视下,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早上走得急,竟忘了去西蒙那拿早餐。
没等到自己过去,西蒙会不会有点奇怪?
电话拨过去,却总是占线。
周颐皱皱眉,余光中却忽然看见车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先一步去查看的大汉也不见了踪影。
陈酽!
他匆忙将手机往身旁大汉怀中一推,狂奔上前。
“你又干什么了?”
可等他看清了眼前的境况后,周颐却愣住了。
只见陈酽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蜷在后座上,手脚都被麻绳绑住,看到周颐,他无辜地眨眨眼:
“我没有乱动呀。”
心脏咚得一跳。
下一秒,冰凉的硬物顶上周颐后腰。
是一把手枪。
“抢劫。”
“呸!哥,这车上啥值钱的玩意都没有。”
周颐与陈酽背对背绑着,听身边劫匪兄弟粗鲁地搜刮,年长的大汉咒骂几句,对着地上吐了口痰,鞋底一蹭。
“真倒霉,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是穷鬼,晦气。”
“那哥,这两个人咋整?”
“要是把他们放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报警。”
细长的眼眯起,大汉恶狠狠哼笑一声,举起枪:
“干脆叫他们永远闭嘴得了。”
漆黑的枪口对上来,像是恶鬼的瞳仁。
那是死亡的硝火味。
“等等!”
周颐出声打断大汉的杀意。
掌心里都是汗,声线却仍平稳。
“钱,你要多少我们都可以回去取。”
他或许得“感谢”陈酽提前那么多次帮他预演了死亡,才能让他在此刻保持冷静。
“我又不傻,这绑一松,你们还能回来?”年长的大汉嘁了一声,他弟弟却凑上来,有了主意:
“哥,不然,放一个留一个?”
年长的大汉剔剔牙,收回的枪口忽而又指了出来。
“也是个方法。”
枪口慢悠悠扫过两人,戏弄着心跳。
“你留下。”
终于,枪口停下来,对准了周颐的额头。
“不行!”
一直安静缩在周颐身后的陈酽此时却突然激动起来,他费力挣了挣:“留我做人质更好,我是——”
“好。”
周颐仰起头,对上大汉闪着凶光的眼睛。
他知道陈酽要说什么,但事实就是,一旦暴露了身份,这些劫匪就会索要的更多,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
“周颐……”陈酽挣扎着想要回过头。
“等会”,年长的大汉摸着下巴,打量着陈酽,“我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你怎么让我相信你?”
“不会的。”
在绑匪兄弟看不到的地方,周颐的小指被陈酽勾住。
“我不会抛下他的,因为他是我……”
“上司。”
周颐面无表情地盖过陈酽的声音,他感到身后人的僵硬。
“啊?”
年轻些的大汉挠挠头,“如果是我的老板,我会很乐意看到他去死。”
“啧!”年长的大汉狠狠给了弟弟一肘,神色中有些忌惮,“瞎说什么呢?”
弟弟马上垂下头。
不再啰嗦,哥哥将陈酽从地上拉起,很快替他解开了身上的麻绳。
陈酽深深看一眼周颐。
“看什么看?”劫匪恶狠狠搡他一把,“还不快去!”
周颐读不懂里面的情绪,但他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车还没修,他要怎么回——”
不等周颐问完,黑布便毫不留情罩下来。
紧跟着,意识坠入一片混沌。
谁在说话?
声音忽远忽近,模糊又清晰,却颠倒了顺序。
视线仍是一片漆黑,周颐努力分辨着耳边响动,劫匪兄弟、还有……一道冰凉的、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老板,人已经按要求绑起来了,那钱……”
真的只是普通的随机抢劫吗?
劫匪兄弟的声音渐远,最后被轰然紧闭的铁门隔断。
空间寂寥无声。
周颐费力抬起头,颈上像是坠着千斤重的秤砣,不知多久过去,感官终于恢复清明,直到这时周颐才终于意识到——
密闭的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陈酽?
他试探着出声,却发现嘴里堵着布团,大概是放置了太久,布团的外层已经被全部浸湿,厚重而粘腻地堵在他喉咙前方。
那个人是谁?
周颐忍不住猜测。
陈酽?还是策划了这场绑架的幕后之人?
思绪翻涌,黑布却于此时无声滑落。
周颐瞳孔一震。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人,终于知道那额外的呼吸属于谁。
冰冷的光线下,栗色卷发的青年沉睡,手脚皆被绑起,身体不舒服地扭曲着,面容却安稳。
是西蒙。
西蒙怎么会在这?他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究竟是谁——
嗒。
冰凉的指尖搭上周颐的肩膀。
布团猛地从口中扯出,呼吸的阻力骤然轻了,周颐猛地喘息一声。
他几乎在瞬间便明白了这是谁的圈套,“陈——”
“嘘。”
指腹落在唇上,一压,牵出一线水色的银丝。
“别把他吵醒了,你也不想被他看到这一幕吧,周颐。”
周颐咬住嘴唇,偏头躲开陈酽的手。
“躲什么?”
下颌忽而被一道大力钳住,周颐被迫对上陈酽的眼睛,里面是自己狼狈的倒影。
他早该想到陈酽是这样的人。
周颐攥紧了掌中的小裁纸刀,那是他今早出门前随手放进口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