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白的液体蒸出些甜腻的奶腥气,热腾腾地舐过周颐的鼻尖。
周颐迟迟没有动作。
陈酽双手捧杯,直勾勾盯着他,琥珀色的瞳子里满是期待。
“不用了,我不想喝。”
周颐拒绝得很干脆。
浅金色的睫毛一抖,陈酽收回手: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完,不等周颐回答,陈酽忽而手臂一抬,仰头将牛奶灌下。
“你干什么!”
周颐猛地站起身,牛奶在他的动作下泼洒出来,浇湿了陈酽的手。
陈酽盯着他。
“周,你为什么拦我?”
因为陈酽对牛奶过敏,虽然症状不重,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头晕,但他习惯了盯着陈酽不要碰过敏原。
可他现在是周颐。
周颐不该知道这些。
冷汗瞬间从后背攀上来,周颐头皮发麻,大脑飞速运转:
“因为很烫。”
那对琥珀色的眼瞳仍盯着他,周颐强迫自己与之对视。
终于,陈酽轻笑一声,像是自嘲,“没关系。”
他喃喃着,仰头饮下杯中的牛奶。
喝得太急,些许奶液从唇角溢出,滑过皮肤,悬于下颌,将落未落。
“咳咳……”
一阵猛烈的呛咳过后,陈酽狼狈地抬手擦过下颌。
周颐皱起眉。
“周。”
陈酽忽然喊他的名字,他声音很小,白炽灯光洒在眼皮上,透出脆弱的青色血管,“我有点头晕,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见周颐不答话,陈酽又问一遍,“不可以吗?”
周颐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翻身躺倒。
“随你。”
“谢谢你,周。”
身后很快传来声虚弱的道谢,而后脚步声远去,水流如泻、牙刷撞过瓷杯,啪,走廊灯灭,脚步声再次回到房间,再然后,卧室也陷入一片漆黑。
身侧传来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被子一角掀起,带进一股违和的凉气。
周颐盯着窗帘底下细细的缝隙,一线月光从那里漏进来。
“周。”
纤小的身体凑上来,克制地牵住周颐脊骨后方一小片衣料,呼吸落在颈后。
“晚安。”
周颐闭上眼。
世界安静。
时间在黑暗中扭曲,流逝像是变成了非线性的。
大抵是邻居也关了灯,窗帘下的那一线灯光黯淡下去。
原来不是月光。
陈酽听到周颐平稳下来的呼吸。
直到这时他的手才大胆起来,力道加重,手掌一点点落于实处,贴合身体的曲线,陈酽感受到掌下腹主动脉在跳动。
身边的人还活着。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安心,陈酽闭上眼,将额头紧挨在周颐的后脑,独属于周颐的气息萦绕于鼻尖,浅淡而内敛的温润,像是白开水。
就连这点也和江嶷很像。
陈酽贪婪地嗅吸着。
决不能让任何人抢走。
梦境织就一张巨大的网,轻易便将五感捕获。
时间、地点在漩涡里彼此融合,失去了本该清晰分明的颜色。
真与幻的界限模糊,恍惚中,周颐感到身边人坐了起来。
“怎么了,阿酽?”
周颐迷迷糊糊拉住身边人的衣摆,嘟囔。
身边人似是一僵,沉默着。意识逐渐沉沦,眼看着又要重返梦乡之时,周颐隐约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捧起,吻了吻。
“我去卫生间,很快回来。”那人声音很轻,落在周颐耳朵里就变成了含糊的一团。
“嗯……”
周颐哼出声闷闷的鼻音,没有余力深究,惺忪的睡眼即将阖上,“慢点,黑。”
“放心吧”,黑暗里陈酽举起什么晃了晃,“有手电筒呢。”
周颐散着双眼看了半晌,却什么都没看清,耐心耗尽、困意再次袭来,他点点头,眼皮耷拉下来。
沉沉睡去前,他感到温热的指腹划过脸颊,似有千言万语。
之后便是梦境。
清晨四时许,深蓝色天幕后隐隐透出些稀薄的天光,晨风清冽。
夏时风搓搓手,将下半张脸缩进衣领。
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几分钟了,但约定好的人还没有出现。
周颐向来守时,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又肯定会提前联系他,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还没起床?
夏时风将手捧到唇边,对着冻僵的指尖哈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