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风很会选餐厅,七层搂上,卡座挨着窗,窗外是江景。
月亮高悬在跨江大桥上方,桥下是宽阔的江面,江流平稳而缓慢,像是绸布,却也足够幽深。
江嶷没由来地走神:
“要是掉下去的话,大概就不可能爬上来了吧。”
夏时风眼睛一瞪,指指桌上一对高脚杯和洁白的花束,“现在,聊这个?”
江嶷哑然失笑,也察觉出一丝不合时宜来。
“是我不解风情了。”
他与夏时风轻轻碰杯。
毕竟刚从急诊走过一遭,江嶷杯子里的是果汁,可果汁对他来说又有些太甜了,连下咽都困难。
江嶷放下高脚杯,忽然不想再凑合。
他盯着夏时风高脚杯里浅青色的白葡萄酒。
白葡萄酒?
或许也不错。
“放心吧。”
夏时风忽而开口,他偏头看向江水,楼体外的霓虹灯洒在他鼻梁上,像是少年时的一片卡通创可贴。夏时风笑起来,露出两粒尖尖的虎牙:
“我会救你的。小学的时候我可是村里的游泳大王,相信我。”
见江嶷将信将疑,夏时风挺挺胸脯。
“别看小学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了,但游泳这个东西嘛,一旦学会了就会变成肌肉记忆,忘不掉的。”
就像爱。
爱陈酽早已写进了江嶷的基因程序,几乎达到了与生存相同的优先度。
就像,哪怕现在的江嶷并不想被任何无关事宜打扰,可他还是本能地注意到了餐厅外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就这么对上视线。
忽然,江嶷的脸被人扳回,夏时风神色认真地凑近,“这里,好像沾上了什么。”
江嶷被这动作打得措手不及。
“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夏时风的手在江嶷脸颊上摩挲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去,看向面色不善的来者。
“酽酽?”
李然跌跌撞撞地追在陈酽身后。
叮铃——
陈酽猛地在桌前站定,手里提着袋子因此一颤,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发出声铃铛的脆响。
夏时风在铃铛声里一挑眉头,视线扫过陈酽和他身后全然状况外的李然,“哟,两位好兴致啊。”
陈酽脸色很臭,“两位才是好兴致。”
夏时风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暗讽,大大方方应下:“可不嘛,既然陈先生知道,也恳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扰了这大好的兴致。”
“啊?”李然眼睛瞪得像铜铃,“啊?”
陈酽忽而伸出手。
电光石火间,他抓起桌上的叉子,蓄满了力恶狠狠地向下刺去。
“陈酽!”
叉齿在距离皮肉几厘米外停下,江嶷紧抓着陈酽手腕,呼吸起伏。
“别紧张啊”,陈酽笑笑,丢开银叉,叉子锵地跌回桌上,“我只是在想,口腔科医生的手,应该很金贵吧。”
江嶷盯着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相识十年,共枕三载,他头一次对陈酽感到了陌生。
陈酽眼睫一垂,很快收了表情。
“小嶷。”
声音软下来,像是烤棉花糖,陈酽轻轻挣了挣被江嶷桎住的手,抬眼,“我好疼啊。”
江嶷松开手。
陈酽浅浅勾了下唇角,“小嶷,和我回去吧。”
“陈酽。”
江嶷站起身,至上而下冷眼看着他,轻易便挑破了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