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抽屉不多,江嶷很轻易就翻到了那个熟悉的戒指盒。
盒子里,那枚失踪许久的戒指安静躺着,像是躺在一方小小的棺材里。
房间外传来开关防盗门的声音。
江嶷转身,对上陈酽琥珀色的眼睛。
琥珀啊,不过是千万年前一滴树胶滴下。
此刻,江嶷感觉自己正在那粘稠的胶液中缓慢窒息,动弹不得。
是啊,那时帮他将皮衣拿下来的是陈酽,帮他穿上皮衣的也是陈酽,陈酽是最可以做手脚的人,可他怀疑了江洲、怀疑了沈行之、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却偏偏从没怀疑过陈酽,他的枕边人。
怎么现在才意识到。
真蠢啊。
锐利的四角扎进掌心,江嶷回过神。
“戒指是你拿走的。你一开始就知道。”
两条陈述句,而陈酽都没有否认。
“是啊。”
陈酽缓步上前,他将手探进江嶷掌心的盒子里,戒指就这么亮闪闪地被他夹在指骨间。陈酽短促一笑:
“你指望用这么一个小东西得到承诺吗?想都不要想。”
“所以你就要践踏我?”
江嶷痛苦地盯着陈酽:
“那我的真心对你又算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却还要看着我像狗一样围着你转,这样能让你爽是吗?”
“是呀,真的很爽。”陈酽弯弯眉眼。
江嶷浑身抖起来。
盒子咚得一声摔在地上,江嶷猛地将人推开,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
他受够了。
冷眼看到这,陈酽终于夸张地呛出声笑:
“哈!我就知道,你不也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江嶷动作一顿。
陈酽靠上来,冰凉的手掌慢慢摩挲过他侧脸,指腹薄茧刮得人生疼。
“承认吧,我们是一路货色。”
“陈酽,你知道吗?”
江嶷鲜少直呼其名,陈酽愣住了。
视线落在桌上那只包装精美的冻鸡上,江嶷打开门:
“那种鸡不是用来炖汤的,你买错了。”
“诶,帅哥去哪啊?”
出租车司机热络地打开后备箱,却在接过江嶷箱子的瞬间疑惑地“咦”了一声,他低头看看,又不确定地掂量一下。
“空的?”
“去附属医院。”
江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报出了医院的地址,大概他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短短半小时后又回到了原点,然而中间的记忆却无法删除。倘若时针真的可以回拨,江嶷更希望回到十年前,他没有走上那条坏了路灯的小道,那么这场长达十年的错误就不会开启。
他拖着箱子在长椅上坐下。
来往行人熙攘,过路者无不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谁都好奇这个面带病色的青年为何提着箱子枯坐于路边,满脸失意。
口袋里的手机忽而响起,江嶷飞快掏出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
江嶷睫毛一抖,落下来。
他知道那瞬息间扬起的期待来自于什么,但他不愿深究、也不敢深究,只有这样才不会显得他太可悲。
他抬手按掉来电,捏捏眉心,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椅背上。
长椅发出声苍老的叹息。
五秒中后,铃声再次响起。
烦。
江嶷恶狠狠地按掉电话,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
但很快,铃声又固执地再次响起。
两人就像较起了劲,而江嶷败下阵来,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请问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可以打电话了吗?”
听筒里的声音与现实重叠,江嶷怔怔地捏着手机,半天才想起抬头。
夏时风冲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两颗犬虎牙尖尖。冲锋衣运动裤,多少年过去,夏时风仍是一副活力十足的学生模样。
见江嶷终于看向自己,夏时风摇摇手机:“抱歉我用一些手段得到了你的号码,你会介意吗?”
江嶷这才想起夏时风似乎正是就职于这家医院。
但江嶷更好奇的是,对方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住院。
“消化科有我的朋友”,夏时风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正巧她说科里新来了一个失意的大帅哥,我就想到了你,然后没忍住多问了几句。”
“这样啊。”
夏时风视线一转,落在江嶷行李箱上。
“才出院,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出差。”
江嶷本能地选择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