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回监狱?这么快……”
江烬将掌心里小小的一只“岑安”,捧到与视线相平的地方,问道。
那是岑安的全息像。
岑安窝在病房柔软的蛋壳椅里,姿势怎么舒服怎么摆,全息像传到江烬严谨得一丝不苟的办公室里,就显得过于不拘小节了。
“烬哥,你能把我的像放大点儿不?我观察你周围时,就跟得了视微症一样,全都变得巨大!你也是,不过你长得真绝啊,五官放大了看,也看不出瑕疵……”
“闭嘴,不行。”江烬冷冷拒绝。
忽然,岑安眼前一黑,头顶传来陌生的声音,“侦查长,第三部门上周的提审记录全整理在这里了,没什么需要特别汇报的异常,您过目。”
“好,我会看的。”
门被拉上后,岑安又见光明。
“烬哥,你刚把我搁哪儿了?”
“兜里。”
“你现在在哪儿呀?”
“侦查所,我的办公室。”
岑安拉长调子“哦”了一声,在他掌心里抱住双腿,笑得两眼弯弯:“你怎么在工作时间摸鱼呀?”
“摸鱼?”江烬皱着眉,“你是鱼?我不是在摸你么?”
岑安没想到江烬竟会从字面理解,“啊,对……摸我……”
江烬拉下卷轴窗帘。他的工作台靠窗,十点半的阳光过于强烈,岑安有点睁不开眼。
江烬翻了翻岑安自己给自己写的诊断书,从“深度昏迷”一下子跃迁到“各功能正常,准许出院”的状态。
“为什么急着回监狱?”
“害,迟早的事。我有个能给我提供信息的狱友死了,这事肯定不简单。”
江烬从他大开的领口看下去,不算干瘦的躯干上缠着绷带和深色药贴。
岑安“刷”地合拢领口,像个被占了便宜的受害者,却又堆起坏笑:“干吗?”
江烬移开视线:“你再静养几天,比较好。”
“反正你都出院了,我待这儿也没意思。”
江烬蹙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岑安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我……就是想跟你待一起。”
江烬沉默地打量他,不知那是故意为之的玩笑,还是深思熟虑的回答。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岑安得寸进尺:“你也想,是不是?”
江烬依旧不语,他努力克制着,不去回想雪夜里的那场“演习”——每每想到那晚的事,便坐立难安。
岑安眼前的世界又黑了下去。
江烬冷淡的音调从头顶传来:“你现在出院,一周后就是你的审判日,我只能保证审判结果不是将你立刻拖出去执行死刑,终身监禁或者无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只要你活着,那就都是小事。”
“好的,烬哥,我知足了。”
“我已经放手黑杰克案了,你在监狱老实点儿。”
“不行,不能老实,”岑安当即抗议,“我老实了,你不就更没机会来监狱找我了么?我得闹腾些才好。”
江烬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来监狱找你了?”
岑安又被问住了。他眼前是黑的,不知道江烬对自己的全息像做了什么处置。
“烬哥,你又把我揣哪儿了啊?”
“垃圾桶。”
“……”
病房里,白King合上投影设备,一言难尽地看着岑安。
岑安在他愈发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有点不好意思了,吞吐道:“总之,我俩现在……就是这样子……嗯,你放心,我还没缺心眼到把什么都告诉他,真的。”
岑安的解释比他在江烬面前的表现,更让白King无语,“你高兴就好。”
另一头,D3扶着云渺从外边的治疗舱回来。岑安想让她换个病房继续休养,她拒绝了,决意要和他同时出院。
“这位是?”云渺疑惑地打量白King,尽管见惯奇装异服,白King的衣着相貌还是令她觉得独特少见,更少见这冷月般淡然出尘的气质。
“朋友,你可以称他白King。”岑安介绍道,“我姐姐,云渺。她在这儿还认了个弟弟,叫霓音——人呢?”
云渺松弛下来。岑安一股脑儿透出这么多信息,对这人的信任可见一斑。
“我哪里管得住他?你俩一个德行。”云渺笑笑,从兜里摸出一把蓝盈盈的小花,送给他,“路上偶然遇见,随手摘的,与你相配。”
那是象征轻盈和自由的千鸟草。
“姐……”
“岑安,你一定要自由。”
**
算算日子,从审讯那日离开监狱,过去了不到一周时间。
岑安觉得,监狱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有些牢门是敞开了的,却没有人走得出来。牢门外,未知的厚重灰雾中,随时都有可能冒出可怖的钢铁刽子手,仅靠肉眼连方向和路都辩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