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一切似乎没有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纵使李不眠试图每天用他那本来就不算多的工作量来让自己没有时间思考,也还是会不自觉想起那个荒唐得像是做梦一般的场景。或许在这之前,他甚至不敢做这样的梦。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纯粹?或许其实根本就没有人会用上纯粹来思考雇佣关系,因为这本就是无需质疑的。真正需要思考是否纯粹的,是他的内心。
毫无疑问,在李不眠看来,沈青玉是近乎完美的,他甚至不用过多纠结为什么他会对一个男人起那样的心思,如果是面对沈青玉的话,那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李不眠把桌子擦了六遍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花时间来做这样的思考,因为这似乎让现在的处境变得更加让人烦恼。
“李不眠,你在想什么?”沈青玉实在受不了自己的护工一副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像一个程序错乱的机器一样一直擦桌子的行为了。
李不眠有些心虚地看他:“啊?我,我擦桌子啊。”
“我不知道你其实还担任了酒店的保洁。现在给我收拾好东西,下午结束出差准备回去。”沈青玉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李不眠这种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看来李不眠还挺在意之前那件事。不过那本来就是李不眠的责任。
出差结束,沈青玉只是偶尔会带李不眠去公司,就像是刻意把他带过去晃一下露面一样。李不眠没问他,他也没有解释。就像他不会主动问沈青玉他们那天算是什么情况,这是他们无需多言的又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
或许人总是这样,只有在生出同样的不可言说的想法时,才会有这种自然的默契。
——
李不眠注意到沈青玉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善于察觉他人情绪的人,但沈青玉心情如何,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沈青玉并没有直说,但在一些事情上会变得格外喜欢挑刺。比如在李不眠帮他系领带的时候,要求他把系好的普拉特结换成温莎结。前几天还说喜欢想再尝一次的回锅肉还没尝又说肉做得太老了,不想吃。
这其实也不算很大的事情,但毕竟现在李不眠的职责就是为沈青玉服务。
“李不眠。”沈青玉又用不太满意的语气叫他。
李不眠很快地从厨房中探出身,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我要你准备的是温水。”沈青玉把手边喝了一口的水递给他。
“是温水啊。”李不眠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接过水来,就明白了。
现在本就快到冬天了,本就温热的水因为沈青玉的耽搁现在冷了下来。
“可是现在水是冷的,你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回来不会马上喝水。”
确实按照以前的天气来说,就算沈青玉稍微耽搁一会儿,水也还会是温的,但现在温度降下来了,水自然也凉得快。
“抱歉。”这是李不眠李不眠又去给他重新倒上温水。
他刚刚注意到沈青玉似乎有了黑眼圈,看样子最近没睡好。
“最近怎么了?没睡好吗?”这些天他都没跟着沈青玉去公司,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公司稍微午休一会儿,但如果是在家里的话,沈青玉也睡得不算晚。
沈青玉有些怔然∶“嗯,是有点。”
“是出什么事了吗?”李不眠继续问他。
“没什么。”沈青玉显然不太想开口,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说∶“明天你和我一起回一趟老宅。”
“好的。”
——
沈青玉口中的老宅,就是孟瑗清现在住的地方,并不是沈家的老宅,而是孟瑗清母族的。
孟瑗清其实也不常回去那边,但这次选在自己母族的老宅,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通常还会涉及到孟瑗清可能会用他外公外婆来让他屈服妥协的可能性。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心情不好。
他和孟瑗清,与其是母子,他倒更希望是两不相欠。
——
入冬时节,院子里种的一些落叶乔木已经没多少叶子了,只有在个别的枝桠上挂着零星几片分外顽强的,而常绿树则还很青翠,成为主体。
李不眠今天路上都十分忐忑,尽管沈青玉已经将他打扮得十分得体,或者说,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精致过。可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人,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还是需要他照顾生活的沈青玉。
他企图将自己的身体隐匿在沈青玉的身后,可他就像是那院子里的落叶乔木一般,突兀又可怜。
“青玉,我一定要过来吗?”李不眠像是突然反悔的小孩,在进门的关头又开始要逃脱。
沈青玉也知道他的不安:“你只管跟着我,你是我带过来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可是我来……是不是不太好啊。”怎么说他也是个外人,来就算了,还打扮得这么隆重,不像是跟着沈青玉来照顾他的,倒像是正儿八经来做客。
“有什么不好的?李不眠,你听话一点,不要想着跑。”沈青玉自己心情也并不算好,能安慰他几句已经算是体贴,他不愿在现在就费太多口舌。
李不眠不再说什么,只是抿着唇。
侍者将门推开,孟瑗清依然在屋内等候了。
见到沈青玉,她倒像是听开心的,当即就起身迎了上来,想要牵着沈青玉的手,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