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后被废还远远不够,我要让父皇承认他的错误,让他知道,是他的无情害死了母妃。”
陈叁跪着移向南瑿:“殿下,您三思啊,他毕竟是皇上,而且……而且您身上也流着他的血,您不是罪妇之子,而是皇嗣,是龙裔。”
南瑿阴恻恻地看了陈叁一眼,陈叁立刻闭嘴了。
“父皇偏心到了极点,他从未把二姐姐以外的皇子当成他的孩子,包括南玉。”
“奴才……奴才的意思是,他确实给了您皇子的地位,这样的出身,就已经强过许多人百倍了。”
南瑿不说话,继续冷冷看着陈叁。
陈叁立刻磕头:“是奴才多嘴了。”
“我需要你帮我完成大业。”
大业……是指屠龙吗?
那这大业未免也太大了吧。
“父皇身边空出了一个起居侍郎的位置,我准备推举你去做。”
陈叁一直以为南瑿的下一个目标是南凛,谁知道居然是觐帝。不过他突然眼前一亮,这样岂不是不用再监视南玉了?
“真的吗?”
南瑿看着陈叁喜悦的神情,以为他是认为待在皇帝身边比待在皇子身边更光鲜,所以才那么开心。
“骗你干什么?不过,起居侍郎要时刻跟在父皇身边,父皇向来疑心深重,可不是我七弟那种心宽之人。”
“请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会竭力隐藏自己的,若是被皇上察觉异样,奴才立刻自裁,绝不拖殿下后腿。”
“也不一定要自裁。如果你被发现了,就说自己是二姐姐安插的细作即可。”
陈叁无语凝噎,南瑿还是不放过任何能打击南凛的机会。
—
觐帝下了早朝后,将南凛留在了紫宸殿内。
“有些事情,需要你替父皇去办。”
“父皇请说。”
“朕打算给玉儿赐婚。”
南凛懵了,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继续审问皇后直到问罪崔家吗?怎么会突然要给南玉赐婚?
“可是……南玉年纪尚小。”
“朕知道,只是如今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朕突然驾崩,各位皇子们都要为朕守孝三年,他们都不小了,太耽误时间。”
“父皇……”
“好了,不要说些会长命百岁的话来哄朕了。”
“那父皇认为,将谁指给南玉最为合适?”
“你大哥未入门的妻子是……”
“是皇后娘娘之妹崔夫人的长女崔釉。”
“朕犹记得,这小丫头还有妹妹。”
“是,父皇的意思是……”
“就将崔夫人的二女儿,指给玉儿做王妃。”
“这……如此突然,南玉恐怕会……禁受不住……”
原本坐在龙椅上的的觐帝起身,走到了桌边:“就由你来为朕拟制,赐婚给南玉。”
南凛走到座位旁站着,准备蘸墨起笔,觐帝却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到龙椅上。
南凛大惊失色:“父皇,儿臣僭越了。”
觐帝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膀:“无妨,这里只有我们父女二人,你只管像小时候一样专心写字,父皇在一旁为你研磨。”
南凛紧张地蘸着墨水写诏书,写完后觐帝又把皇帝印玺放在她的手心中,让她盖在圣旨上。一切做完,皇帝还是不肯让她起身,反而是绕着龙椅说起话来。
“朕登基之初为了坐稳这把龙椅,做了许多激进的事情。登基前皇后就跟了朕,陪着朕吃了许多苦,这些年瑜儿也孝顺恭敬,无功无过。前些日子朕与皇后的交谈,倒让朕想起了许多旧事。”
南凛手里还拿着皇帝印玺,就像甩不掉的烫手山芋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瑜儿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他母亲做的事情,不能怪罪到他身上。”
南凛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揣摩皇帝的意思。
“既然皇后已经亲口承认她谋害皇嗣,除了不要牵连到你大哥之外,其余的事情,就由你去处理吧。”
南凛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皇帝要放过皇后。崔氏余孽未除,皇后依然有反杀的机会,但凡皇后被赦免,南凛和南瑿都要倒霉了。
“儿臣一定依照法度办事,不叫父皇失望。”
说完,她赶紧让出座位,把觐帝扶到座位上。
第二日早朝,珠帘后再也没有皇后垂帘听政,反而是南凛坐在了帝国二把手的位置上。
皇帝召集百官,一是正式宣告皇后因错被圈禁,满朝震惊,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二是让文武百官上折子,尽快推选出太子。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已经初步为下任继承者扫清了障碍,剩下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才能一举将朝中的隐患连根拔起。
只是,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恐怕没有办法再温水煮青蛙了,王朝即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激荡。
经此变动,宫里的宫女太监被裁撤了一批,部分画师也被放出了宫,皇帝身边有一个位置空了出来,就是他的起居侍郎。 从前那位姓崔的起居侍郎跟了皇帝多年,皇后被软禁之后,他预感朝中要迎来巨变,于是提出要告老还乡,皇帝自然不会挽留,在他离职的当晚就派人将其了结。 起居注主要记录皇帝的行踪,例如祭天、家宴等等,此外要为皇帝书写圣旨,整理中央各部重要的奏折、题本等。 这个人需要有文化,有学识,字写得漂亮,此时又是立储的关键时刻,探知皇帝心意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个人最好置身于党争之外,不姓周也不姓崔,背后不要有什么大族势力,否则会引起皇上猜忌。 南凛脑海中有一个人选,但她并不是百分百信任他,毕竟他曾经在南瑿手底下做过事。 她准备再试探一次陈叁,于是亲自来到长安殿,告知南玉皇帝给他赐婚的事情。 南玉听完差点昏过去,六月过生辰时,他还是人们眼中的孩子,南凛乖巧的弟弟,觐帝傻乎乎的小儿子,可是转眼间他就要成亲了。 他对于要迎娶的那个女人其实并不陌生,小时候崔釉和他一起玩耍时,曾经多次提起她的妹妹——崔家二小姐崔瓷。 作为大小姐,联姻和光耀门楣的重担都压在崔釉的肩膀上,她从小要学习四书五经和女红,而她的妹妹却不用学习这些教条主义的东西。 崔瓷喜欢穿男装,喜欢骑马,喜欢射箭,按照大人的说法,就是没个女孩儿样。
这些事情人尽皆知,求娶崔釉的媒人踏破了崔家门槛,求娶崔瓷的却少之又少,长安的世家子弟还给崔瓷起了难听的外号,叫她女罗刹,因为他们射箭都射不过她,只好在背地里诋毁她。 南玉要是娶了这样威武的女人,定会被长安城里的世家公子们笑话,哪怕他是皇子,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可是这种事情轮不到他反对。 当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时候,南凛只是喝着茶,淡定地说:“你只管将崔二小姐娶回去,当菩萨似的供起来就好了。等你长大些,还会有贵族臣子再向父皇求亲的,或者你有喜欢的女子,八抬大轿抬回去做侧妃也行。” 南玉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父皇好狠的心。” 南凛把茶杯放下:“父皇也是为你好。你要知道,成亲之后你就是真正的男人了,没人会因为把你当孩子而轻视你了。” “可是四哥五哥六哥都没成亲,怎么直接轮到我了?这像什么话?” “瑾身体一向不好,万一娶着一个凶猛的妻子,他那命就别想要了。珩刚回长安不久,需要时间适应,至于瑿,我确实也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未娶。” “父皇是不是下错旨意了,会不会他想赐婚给六哥,但是把六写成七了?” “那旨意是我写的。” 南玉彻底失望了,他最后不情不愿地问出了一个问题:“成亲之后,是不是要在宫外建府了?我是不是要离开大明宫了?” “是的,你看大哥,不就已经在筹备建府了吗?” 南玉又开心起来,能离开长安殿和大明宫,他会比现在自由很多。他做梦都想去朱雀大街逛一逛,想到这里,连和女罗刹成亲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南凛临走前,说有礼物要送给南玉,结果身旁的宫女惊蛰却说忘记带了。 于是她道:“这样吧,陈叁跟我去金銮殿取吧。” 就这样,陈叁跟着南凛来到了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