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暝的粘人,闻野不是第一次知道。可在现实生活中,面对面的亲身体验,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活了二十五年,他就没见过像迟暝这样的人。
仗着自己有伤在身,笃定了他会心疼,于是为了赖上他的床,又是撒娇又是卖惨,装可怜、耍无赖,无所不用其极。
“你走吧。”
“我知道你还不是我男朋友,不想管我也正常。”
“现在想想,你之前答应我也不过是一时心软、一时冲动,并不是真心喜欢我。”
“我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虽然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一起睡怎么说都不合适。”
“伤口疼就疼吧,疼得睡不着也是我自己活该。”
“谁让我自己没保护好自己,硬要作死呢?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夜里睡着以后翻身,不小心挤到伤口,流血了半夜一个人爬起来重新上药也没什么。”
“反正我现在没有家了,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受罪都只能自己受着。”
“像我这样的人,谁会愿意照顾我呢?”
就这样一个人,明知道他在演、在装,闻野除了叹气,也确实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然能怎么办呢?
真把他扔下不管?
迟暝那人摆明了在跟他耍心眼,就差把‘图谋不轨’四个字明晃晃写脸上了,然而他那一身伤做不得假。
这混小子别看平时喊得欢,上蹿下跳地到处刷存在感,真疼、真流血了,抽筋扒皮都不会吭一声。
运气不好,就摊上了这么个玩意儿,他除了迁就着、宠着、惯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演完了吗?”面对这样的迟暝,闻野比以前在家应付陈朵朵女士还要心累,“演完睡觉。”
没达到目的,这小子哪里肯善罢甘休?
嘴巴委屈巴巴一噘,眼神往下瞟,就是不看他。一声不吭地用沉默跟他拉扯、对抗。
闻野快愁死了,深深叹息着妥协,“走吧,回我房间。”
“好耶!”
熊孩子多一秒都不装了,原地直接跳起来,拽着他的手腕就往主卧走,变脸速度之快,堪比吉尼斯纪录。
“你就不能动作慢点!”
年纪轻轻就体验到了带娃的不易,闻野脑袋直炸。
这熊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还带着一身伤呢?!
“迟暝!但凡一个伤口崩开了,看我不弄死你!”
早看透了他的嘴硬心软,外强中干,迟暝才不理他。
兴高采烈地蹦到闻野床上,率先往被窝一钻,自以为帅气的侧躺着,单手撑头,喜滋滋地冲闻野挑了挑眉,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上床。
都到了这一步,再矫情也没什么意思。
闻野白了他一眼后直接脱鞋上床,十分安然地闭了眼。
“你就侧着吧,闭眼睡觉。”
迟暝故意闹他,两只脚丫在被窝里来回扑腾。
“可是我睡不着,忍不住想动呢~怎么办呀闻哥?”
闻野真的要困死了,整个人往床上一躺,毫不夸张的,要不是还惦记着迟暝,他挨床就能睡着。
“乖一点,我很困。”
他眼睛也不睁,伸出胳膊凭感觉往迟暝那边一捞,直接把人捞进怀里抱住。另一只手顺势压上发丝柔软的后脑勺,把熊孩子的脸直接压进自己肩窝。
睡意昏沉的闻野,说话时语气都都开始飘忽,不甚清晰,“闭眼,好好睡,不许动。”
他睡得很快,一句话才刚说完,整个人呼吸都沉了下去。
这两天他真的太累了,已经数不清究竟连续多少个小时没踏实睡过了。
迟暝悄悄伸手摸着他纤长的睫毛,指尖轻轻划过他优越的眉骨、俊挺的鼻峰、完美的下颚。
唯独绕过过分诱人的唇线,一点点摩挲过唇边隐隐开始冒头的细小胡茬。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的身边第一次有了属于人类的温度。
紧紧拥着他,又小心避开了他身上的所有伤疤。
为了掩饰内心强烈的悸动,方才的他又装、又演、又是胡闹。
一会白莲、一会绿茶,插科打诨,各种不正经。
也亏得闻野能够包容他,纵着他。
他知道闻野累,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要他怎么说呢?
这么多年,很多人关心过他,无论口头上,还是行动上,亦或两者皆有。
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做到闻野这样的程度。
就像真的把他当成自家小朋友一样疼着,宠着,惯着。
仿佛他真的可以由着性子,想怎么任性都可以。
不论他怎么胡闹,乖张,都有人明确的站在他身后,嘴上骂他,行动上却会坚定地为他撑腰,为他兜底。
“闻野。”
他把头靠在闻野胸口,久违的放松下来。
在这一刻,卸掉了所有对整个世界的防备。
“我真的会离不开你的。”
“那就乖一点。”
以为已经沉沉睡着的人,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睡意迷蒙,却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呢喃着轻抚着迟暝的长发道:
“乖一点。”
“我说过,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你别胡闹,我不会离开你。”
他微微低头,在迟暝发顶轻柔落下一吻。
“乖,我真的很困。”
“迟暝,什么都别想,乖乖闭眼,陪我好好睡一觉。”
谁也体会不到,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深夜,惯会胡闹的迟暝只是因为一个温柔的亲吻,一份带着自然体温的拥抱,内心震动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