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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薄的金丝眼镜被杭观雨小心翼翼摘下放在床头,镜片和木头碰到一起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没有让所有被放大的感官受到惊吓。
“什么时候买的?”
她跪坐在女人身边,今早特意挑选的两盏白色落在一旁,仰躺着的人慵懒地看着刚刚亲手解下的套件。
“前几天,所有兼职的奖金加在一起。”杭观雨答着,边撑起身子,俯身与那双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平视。
许吟风的近视度数应当很低,就算摘下眼镜也没有近视患者不容易聚焦的特质,反而在暗沉的环境中仍在生辉。
“干嘛不去买点必需品?”
这组白色套装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牌子,对她来说当然不值一提,但对普通学生来说也算是奢侈品。
她不认为比起学费或生活费杭观雨会更需要这种东西。
“当然是为了让你喜欢。”杭观雨放下手肘,停在她的视线下方,双眸中满是赤诚的喜爱。
有厚重的窗帘帮忙,卧室大胆开了盏暖色地灯。
光晕从墙角散过来,铺在两人身上,完全可以让许吟风看清不被掩饰的喜欢。
有什么东西在心间匆匆闪过,无法明辨真假。
“这么在意我的感受?”她没有推掉那只恍若游鱼的手,半笑不笑地问。
“当然了。”
“为什么?”
“因为喜欢。”
很小的时候,杭观雨就习惯了说谎,她经常觉得自己这辈子可以永远不走心地说这些有关感情的话题。
但今天很奇怪,在明确知道自己即将会失去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两个字像是不受控制的机器,在某刻奔涌而出。
等她发觉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她发誓这并非真话,可好像只有小孩的世界才会分真假。
“喜欢什么?”懊悔与茫然被许吟风中断,她抬眸,撞进难得真诚的目光。
生意人特有的狡黠与冷淡也许本身就不够牢固,竟可以轻易被她无情的台词击碎,露出从未见过的那面。
“喜欢你。”
某个瞬间,杭观雨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继续当演员还是如往常那样作戏。
反正这种矫情的字音就这么自然地淌进了满汪光影间。
本该淡灭的酒精不知为何又再次复燃,缠绵的余韵拉扯着她的理智。
她不记得许吟风在她说完之后还有没有接话,也不记得对方的表情。
若不是次日一早手腕的酸痛和锁骨上的印迹,她真的要以为昨夜不过是场幻梦了。
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
女人已经回公司了,杭观雨又穿上了那套白色,对着镜子洗漱时不断感叹自己最近真的太不清醒了。
不就是马上要分开了吗,也不至于胡言乱语吧。
好在她向来很少内耗,后悔很快就被自我说服。
算了,许吟风那样的女人一定和她一样,早听过无数次那样的话了。
才不可能会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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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赢集团。
许吟风开完早会回到办公室,正要处理工作,司机的电话悄然而至。
“风总,昨天记录仪中那个女生的行程找到了,她离开杭氏之后的确回了江大,后来又和几个同学一起离开了,我刚才又看到她了,您看还要继续跟下去吗?”
许吟风也没想到昨天会发现杭观雨曾去过杭氏。
午宴中途她有点头晕,就回车内拿药歇息,正遇到司机因为路上的一个小摩擦在看行车记录仪。
她仅是在对方关掉视频之前扫过一眼,就恰好看到了那个小孩正从不远处经过。
昨晚那句在床上铺开的情话又在隐约回荡,不免让人分神。
“不用了。”她站在窗边,向远处虚无的目标点看去。
司机适时挂了电话,助理紧随其后进来找她签字。
许吟风迅速回到工作状态,处理完几份文件后,忽又拦住快离开的助理,“对了,有空的话帮我去查一个人。”
助理定了下,随即准备记录。
人名就要说出口的瞬间,新来的消息及时拦截。
许吟风点进聊天框。
「昨晚我没有喝醉」
她还没回神。
又来。
「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笔直的字符不加掩饰。
“风总?”等着记录人名的助理唤道。
可能又过了几个世纪,许吟风终于有了决断:“不必了,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