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隐隐泛着外边的日光,平日里自己绝对会对它感到十分喜爱,可今日素尘实在不敢多瞧。
崔明安自然察觉到她手上动作,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
他气笑出声。
素尘小心地抖了下,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马车与她来时那辆不同。估计是崔明安过来,马夫得了消息便提前回府换了车。主子用的车驾奢侈得夸张,尤其是软座底下还放着收纳物件的木屉。
素尘将里边备用的药箱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为崔明安上药。
“嘶——”倒吸一口凉气。
崔明安听到这声,奇怪地低头看着面上满脸疼意的女子:“你也受伤了?”
真正谄媚的人无需多做思考,张口就来:“伤在公子身,疼于素尘心呐!”
她将手里药瓶放下,做西子捧心状。
动作夸张,语气做作。
崔明安摇头扶额,他挥手让她一边凉快去。
素尘弯着眉眼将药箱整理好,拿出一块沾了药粉的纱布便将药箱放回木屉里。
“公子,手……”素尘自然地拉过崔明安的右手,为他擦红的伤处绑上纱布,“这有些疼。”
受伤的人显然没察觉自己这里还有处伤,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微愣的目光却暴露了他心里的诧异。
草药香在马车里蔓延,将两人鼻间距离无意地拉近。尤其是在崔明安眼里,他看着素尘微微颤抖的睫毛,像园里停留的蝴蝶。
蝴蝶再次煽动翅膀,露出那双明亮的眸子。
“好啦!”素尘得意。
她抬眸的瞬间刚好看见崔明安唇角微动,好似要说些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您想说什么?”眼珠子一转,便了然邀功:“奴婢心里记挂着公子,自然细心。”
“……”崔明安抬手,试着握拳,又慢慢松开,“确实细心,不然也不会呆呆看着那人将鞋扔你脑袋上。”
他话说得平静,攻击力却强。
素尘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双鞋,她皱着眉头闭上眼,不住地摇头,希望可以把这段记忆抛在脑后。
马夫和侍卫将外边处理好,等素尘掀开纱帘往外看时,马车已经开始平稳向前走了。
放下帘子,没有看见角落处悄悄望着她的乞儿,心里暗自记下马车上刻着的崔氏族徽。
素尘收回目光,转身安静地坐在原处,等待着崔明安吩咐。
他只是困倦地支撑着额头,静静地看着前方虚空。
本该是上朝班的点,却穿着常服坐于此。素尘心里有所疑虑,但不敢多问。
崔明安似是听到了她好奇的心声,竟然直接开口谈及此事:“今日陛下未上朝。”
“陛下身体不适?”算不得稀奇的事,近些年总会生几次病。
崔明安听了她的话,只讽刺地笑了笑,道:“非也。”
他掀开帘子,指向城南那尊几近遮天的石佛:“陛下今日并未给出理由。”
“?”素尘觉得有些许荒谬,连前朝亡君都未曾如此。连理由都懒得编,他疯了吗?
此乃非议皇室,她不敢多说。
崔明安竟然直接讽刺地说:“陛下确实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摩挲着缠在自己右手的纱布,眸色幽深。
不知是听了他的话以后心里有些在意,素尘忽然觉得今日街道行人气氛的确奇怪。
平日里不断的叫卖声没了,分明少了交谈声,但却一点儿不显安静,反倒是一些低沉的、暗处的骚动声让素尘一时间没发现。
她忽然就不想掀开纱帘一探究竟,本来以为是因为这些异样是徐府变故所致,可这条路……和来时不一样,与徐府更是隔了几条街。
崔明安看着她坐立难安却又想堵住自己耳朵自欺欺人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他将皇城瞒不住的秘密提前交代出来:“城南佛头已经修好了,是按照陛下模样修的……”
虽是从公主殿下那儿得了消息,但是如今听到崔明安证实,素尘心中依旧大骇,都无需故作不知情,面。上的反应已经足够真实了。
“那……府里可要准备些什么?”素尘问,她知道崔明安不会无缘无故与她说这些事的,“下月府里本要去城南布粥。”
崔明安看着她,眼神里尽是掌握一切的神情:“一切照常。今日回府后,陪我演出戏。”
公子如竹如兰,虽入朝弄权,身处世家中心,却天下哪一位学子不知他的清风朗月?
侍奉他左右,素尘却清楚他藏在云淡风轻下的野心。
鹤珍公子,和传闻不同。他入仕以来,怕是一次文人雅客的清谈会都未曾参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