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小儿罢了!”
比素尘先推开院门的是崔府旁系叔父,他看了素尘一眼,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冷冷哼了一声。
素尘低头行礼。
本以为能借机出气的男人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怒意更甚。
“一丘之貉!”男人拂袖离去。
他锦鞋步步踏在青石板上,声声作响。
素尘侧头目送他背影离开,看着虽私下德行有缺,但面上一向威严庄重的崔家叔父一脚将院外的花盆踹翻。
“……”一想到等会还得走一趟让库房过来换盆新的,她眼里的嫌弃很难遮掩。
“进来吧。”院里崔明安站在梅树下,向她招手。
出门一趟,素尘没有忘记他今早化身财神的模样,遂这位虔诚的信徒眼睛贼溜溜一转,眼里的嫌弃劲马上消了下去,转而涌上了殷勤情绪。
“公子……”她走上前,自然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纸张,看也不看一眼就将这些布满墨迹的纸张整理成一沓,“这些是放回书房吗?”
崔明安不急着回话,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不住地发出珠玉触碰的叮当声。天色已经有些要昏暗下去的迹象,他又着一身玄色衣裳,要不是这是他自己院子,素尘都要怀疑这个不开口说话的黑衣男子怕不是什么潜入崔府的贼人。
叮当声愈发响亮,像是在引诱素尘过来一探究竟。
但一向知礼守礼的素尘秉着不懂主子意思就不要多问的原则直直地捧着那沓纸站在原处等待吩咐。
两人之间的僵持首先是叫人打扫好院外碎片的文竹来打破,他进来看着这一幕,及其刻意地问了一句:“素尘姑娘,你会解九连环吗?”
他的话奇怪,素尘回头上下打量他好一会,两人交换了下眼神,最后素尘眉毛疑惑地挑了下,文竹眨眼。
素尘向前走了一步,看到崔大人手里捣鼓已久的九连环。
“公子解开了诶!好厉害!”她眼神真诚,但语气浮夸至极。
崔明安垂眸,薄唇未动,分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化作一声略显无奈的笑:“今日皇孙拿过来的,好似是公主殿下要他来问我崔府可有能人能解。”
他递给素尘,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和怀疑。
素尘听到“公主殿下”的名字时,心里猛得一跳。她反复确认崔明安确实没有其他深意,似是只是单纯拿来问问。
她接过那个光是看着就价值不菲的九连环,虽是初春,这制九连环所用的玉料却是摸着温热润滑,甚至那镶着的金环都仔细地磨得水光平滑。
“奴婢愚笨,怕是解不开。”素尘试着转动那些个圆环,但怎么都刚好卡在一起。
崔明安离她只有一步远,看着她身上袄子被风轻轻吹得鼓起,他悄无声息地挪动一步,为她挡住了呼啸的寒风。
“天色开始暗了,进屋取暖吧。”
崔明安的嗓音和她手里清脆珠玉声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素尘抬头:“啊?好。”
一阵寒风从文竹还未关紧的院门里吹来,她肩上的墨发滑过崔明安的胸膛,与他发尾玉珠缠绕在一起。
“嘶——”崔明安眼尖,感觉扶住她的肩头阻拦她想向前走的动作,却被她下意识回身一击。
等素尘看清楚情况后,眼里防备迅速退散,慌忙地想跪下赔罪。
"啊……"崔明安怕她扯到头发,忙想阻止她,没成想自己先感觉头皮一痛。
素尘抬头,看见公子抓着她的头发,上边扯下的珠玉上分明缠绕着他自己的几根发丝。
刚关好门的文竹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地开口问:“您没事吧?”
向来泰山崩之前而色不变崔明安吃痛地皱着眉,听到这句话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几日你和云竹每日对练。”
刚从府外翻墙回来的云竹坐在墙头,听到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
素尘哪里还管文竹二人的死活,只一心猜测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边护着那不知价值几何的九连环,一边跪下哆嗦:“公子恕罪。”
不知怎变成如此状况的崔明安重重地呼吸好几口,才垂眸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子:“起来吧,何罪之有?”
他的语气分明就是有心事,立马听出来的素尘更不敢起身,她双手捧着九连环,以头触地:“奴婢无知,不知如何解。”
“起身吧,”崔明安不知她怎么忽然执拗不起,只好把自己本意说出:“本就是拿回来给你解闷的玩意,你拿着慢慢玩就好了。”
素尘想到这九连环不论贵重与否,光是来历就让她无福消受。
本朝唯一的皇孙所赠,又有嫡公主华宁殿下掺和一脚,都是不好惹的角色啊。
她不肯起身:“九连环贵重,素尘不敢。”
这次怕是真心不敢收,崔明安不想继续僵持,只好退让一步:“那你放到书房吧,偶尔过来学着解。”
“好。”素尘这才起身。
“你先进书房,我还有事。”
她小心地将这棘手的宝贝捧进书房,等她终于把它好生放在锦盒里后,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