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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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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雨下得大又急,青年撑着把破伞,从练武堂小跑回弟子舍,因为急切,挑的都是偏僻却近的小道。

今日他练剑比平常更晚,一路上寥落寂静,黑沉雨幕中,只他一人脚步格外清晰。青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辨认道路后,选择了左边这一条——因为杂草太多,平常没几个人会走。

草太深,几近淹没膝盖,真该修剪一番了,他想。可下一秒,青年好像踩到什么东西,硬物硌的他有些脚疼,可别是什么利器,伤到人就不好了。保险起见,他蹲下身去,准备将那硬物拾起来。

但当他拨开层层青草,往下看时,才发现那是千机宗外门弟子铭牌,而不远处,正躺着一具被雨水泡到肿胀的尸体,死不瞑目地盯着他。

“!”

“做噩梦了?看你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薛来睁开眼,黄昏日光透过叶隙,柔和地打在脸上,他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棵杨树下,而南烛正坐在他身边,背靠树干,两手交叠撑着脑袋,望着远处西沉的红日。

少年抬手放到眼前,张开五指,又合上,阴影在他脸上变幻,骨骼和肌肉都有明确被牵动的感觉,脸上被打的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痛,嘴里也有血的腥味,现在才是真实吧,应该。

他坐起身,和她并列,南烛本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打他,但没想到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说: “方才,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

少女神情一顿,侧身看他,眼中兴味浓厚: “讲讲。”

薛来皱着眉: “我梦见我十八岁,然后修炼完回弟子舍的途中,遇见了......死人。”

“是压力太大了吗?怎么会做这么无厘头的梦?”少年自言自语。

南烛笑了下,意味深长: “不会是预知梦吧?”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薛来勉强撑着笑,转移话题: “师姐说会教我修炼,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少女又转过身看向远处, “我现在就教你一招——”

*

“师姐,你确定这样能提高修为?”

薛来一边气喘吁吁爬有几十米高的树,一边扭头扯着嗓子问底下的南烛。

她略微仰头看着他,笑眯眯道: “你只管往上爬。”

就这样爬了两个月的树,第三个月,南烛让他练习逃跑。

她在身后追,拿剑砍,让薛来不择手段,务必保证两人之间有三米距离。

如果做不到,就要被砍。

起初,少年没经验,跑得慢,而且不会躲,身上总被砍出大大小小剑伤。但一月过后,他已然懂得如何利用地形为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隔开二者的距离。

到第四个月末,薛来基本上已不会在南烛的追赶中受伤。

第五个月,南烛让他去护。

她会指定一个木头桩子、一个稻草人、一棵树,甚至是一朵花,告诉少年,无论如何,无论采取何种手段,都要保护其不受到任何伤害和破坏,而她会采取最猛烈的手段去攻击薛来要护住的东西。

第一次,木头桩子被砍的七零八落。

第二次,稻草人的脑袋被削掉一半。

第三次,树被剐下了几乎全部的皮。

但第四次,那朵花,却只掉了一片花瓣。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直到第五百次,挂在房檐上的草帽,没有被破坏哪怕一分一毫,此时,已是第六个月末。

这些在薛来认为毫无厘头的训练,整整持续了半年。

半年后,南烛丢给他一本剑谱。让他从现在开始,对着这本剑谱,一招一式地练,直至能将其中招式练到滚瓜烂熟,少年照做,从早到晚,勤耕不辍。

只这一本剑谱,他便练了半年。

而少年,也在这期间,飞速地长高了,十四岁的他已经和十六岁的南烛视线平行。

他的心性在这一年的训练中改变很多。从前他总觉得要与时间赛跑,一刻不能停歇地学习新东西,才能为将来在外门选拔入内门的比试中名列前茅,搏仙尊青睐。

可现在,却觉得修炼在精不在多,思维的灵活性和内心的稳定比着急赶路更加重要。

薄暮冥冥,薛来收剑背于身后,十四岁的眉眼初见坚毅与平静。

南烛抱臂靠着树干,百无聊赖望着远处的天色,等他走到身前后,看他一眼道: “已经可以了,明日起,你来内门看我练剑。”

这是接下来南烛教给他的第二招——观察。

少女出剑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出招并不遵循平常剑法套路,每一式都精妙灵活而又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并非完全的凌厉,却有十足的韧性和强劲,剑随身转,人剑合一,收发自如,精彩绝伦。

薛来忍不住大声叫好。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剑使得如此顺手,宛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下一秒,南烛将手中剑丢给他,让他模仿。

“啊?”

他只看了一遍,如何能模仿那般精妙的剑法?但即便如此,他也谨遵照做,不敢对师姐的决定有任何质疑。

脑海中零星几个招式闪过,他滑稽地模仿动作,如同跳梁小丑。

“什么都不要想,现在,用心去驯服你的身体和四肢。”

少年内心逐渐平静,将那唯一记得的几个招式千百遍地挥出,内化为与自己身体最为匹配的形式。

如此这般训练,又过一年,南烛大手一挥,宣布十五岁的薛来已经毕业。她会每月给他一本剑谱,而他只需要在月末练完后再来找她汇报就可以了。

少年有些不安: “师姐,我以后就不能时常见你了吗?”

她勾唇一笑,安抚他: “想见我时可以随时来内门找我。”

她已经在薛来识海呆了整两年,离兰真真死的那天还有三年,不知外界时间过去多久,但她也算重温了一把当师姐的瘾。

*

此时,外界。

离薛来晕过去已然过去一个时辰,季尘有些烦躁,不住地在他周围来回走动。

“你......你别到处走来走去了,晃得我眼晕。”兰真真在红镯中喊着。

季尘不听她的,将背后的剑抱于身前,有些神经质地一遍遍抚过剑鞘上的花纹,女鬼已经和薛来呆了有一个时辰之久。

他的记忆有那么混乱吗?要她这时候还不得出。

少年烦躁地捋了把散碎的额发,将地上躺着的青年一遍遍扫过,想从他身上看出即将苏醒的征兆,可是,毫无收获。

他眼眸沉沉,望着那疯子,在心里说:你快安抚完这该死的家伙后出来,快点让我重新见到你,否则,我不保证理智消失的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

三年,于南烛而言很容易等。

毕竟她可是独自在沧冥族后山禁地呆过两百年的鬼,耐心只是她最不起眼的美好品质之一。

况且,她已经很久没有度过如此悠然恬淡的时光了,从前不是打打杀杀,就是爱恨情仇,像这样什么都不想,只等时光虚度的日子,只在很久远的过去体会过。

时光飞逝,转眼来到薛来十八岁八月初五这天。由于是月初,按理说并不到他来和南烛相见的日子。可青年此刻却异常焦躁,潜意识中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继续练剑,直到夜间子时,他出了练武堂,才发现外面下了雨。

雨水大如黄豆,瓢泼倾泻,站在廊檐上,就已被打湿了裙摆。最近多雨,他提前备好了伞,从角落里掏出那把棕褐色破伞后,薛来正准备步入雨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冽嗓音。

“薛来。”

他回头,看见如今二十岁的南烛站在身后,墨发披散,一身深蓝色弟子服,宛若黑沉雨幕中最后的微光,伞下一双眼平和淡然地望着他,一瞬间将他所有的焦躁抹平,汇入涓涓细流。

“师姐,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才初五?”

青年几步上前,有些惊喜。

“我来看看你,顺便送你回弟子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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