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久违的被照顾唤起了阿萨伽心里对母亲的眷恋,总之他破天荒地想开口,第一次愿意讲述他的母亲。
“我母亲同你一样,也是燕人。”
“我从出生开始就跟着母亲一起在圣地生活,平日里很少看见其他兄弟姐妹,也很少被父王召见。以至于现在,我跟他们都不太熟。”
“母亲对我的态度也很微妙,我猜可能是因为她不是自愿嫁给我父王的,所以对我没有太大的感情。”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燕人的习俗,总是我母亲对我还不错。”
阿萨伽声音低哑,几乎要被风声盖过去,谢飞琼却听得很认真。
看着心眼时多时少、死犟又能伸能屈的人,其实也才将将十七岁,还是一个少年。
谢飞琼听得唏嘘,半响不作声,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没事的,没事的,谁说你娘不爱你的?”
毫不闪避阿萨伽投来的疑惑的目光,谢飞琼言之凿凿:“你娘肯定爱你!不然哪会对你那么好?我听着可是又陪你玩又给你上课的,比寻常人家的娘亲都上心多了!她要是真不喜欢你,不虐待你都是她心善了!”
尽管两人并不相识,谢飞琼却说得像是自己就是阿萨伽他娘一样笃定,惹得阿萨伽忍俊不禁:“好,那我相信你。”
谢飞琼满意点头,白莹莹的脸上显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你当然得信我!我可比你大!”
阿萨伽眼睛睁得溜圆,更像猫儿了,谢飞琼头一扬,笑出右边一颗小小的虎牙:“我看你整天苦大仇深的,臭着一张脸,原来那么小!还是个孩子呢!”
阿萨伽迅速黑脸,反驳:“我才不是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谢飞琼当然不听,反倒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颇为敷衍地安抚:“行行行,你长大了,长大了还不行吗?”
阿萨伽深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呼不出来,难受坏了。
“你别笑话我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他假装满不在乎地说,实际上偷偷竖起来的耳朵早把他出卖了。
谢飞琼不是一个分享欲很旺盛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没对除了师父以外的人说心里话。
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们只是彼此人生路上的过客,共乘一段然后分开,谢飞琼的故事说出去就像是说给了风听。
此时氛围太好,外面狂啸的巨风营造出一种天地将亡的感觉,此时此刻,在寻找师父的路上,谢飞琼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虽然是用塔尔语。
“我的故事有点复杂,长话短说吧。”
“我从小爹娘就死了,是我师父把我带大的。”
刚一开口,阿萨伽就又瞪起那双大眼睛,谢飞琼动作不走心地给人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说:“我师父这人吧,不算很靠谱。以前总是天南海北带着我到处流浪,爱喝酒,喝醉了就顾不上我,好几次把我弄丢了都是我自己摸回来找他。”
“这老头酒品也不行,喝醉了总爱咋咋呼呼的,爱吟诗作曲、爱吃软的糕点。西北这边没有,我就自己给他做,经常把小老头感动哭了。”
谢飞琼说到这里无意间露出笑容,阿萨伽则静静注视着她。
谢飞琼说了很多零零散散的细节,都是一些她觉得即使阿萨伽想威胁她都无处下手的一些琐碎小事。
但她刚刚才发现,就是这些琐碎小事构建了她和老头之间不可斩断的亲情。
她难得沉默下来,阿萨伽也跟着沉默了一会,说:“你们之间关系真好。”
谢飞琼耸了耸肩,没抬头,语气却很轻佻:“是吧,毕竟我们俩都是对方仅剩的亲人了。”
风沙依旧在呼啸,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谢飞琼心情有些低落,指挥着阿萨伽守夜,自己沉沉睡去了。
还发着烧的阿萨伽:“……”
好吧。
等她再睁眼,阿萨伽也倚在墙壁上睡着了,只有力玛还坚守岗位,谢飞琼再次给它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的赞赏。
动作利落地给阿萨伽换完药,她发现外面风暴已经停止了,然而天还是灰蒙蒙的。
洞口被一些沙子堵住,谢飞琼拿着刀哼哧哼哧清理出一条路来,看着外面大变样的风景,深觉心累。
希望里面那人没被烧傻,还知道怎么回家。
突然间,力玛挥舞着翅膀从洞中飞出来,谢飞琼一愣,唤道:“力玛!你去哪里?”
猎鹰动作敏捷地飞向天空,同时嘹亮的鹰啸也在大漠中盘旋。
谢飞琼到底不是专业训鹰的,不懂如何交流,只好先回去了。
之前找的水源都被污染了,希望力玛能带来好消息吧。
力玛的确带来了好消息。
洞口忽然间出现一群身着盔甲的羌人,谢飞琼警觉地握住刀,却见为首的人直接越过她跑到里面——
“少主!我终于找到您了!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