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赶紧合上帘子,对沈镜桉说:“世子,可否送我去侧门那边。”
沈镜桉点头,吩咐车夫调转方向。
天色愈加渐晚,马车行驶在路上发出一阵吱呀声,舒窈抱着怀里的吃食小心的跳下马车。
沈镜桉冲她一笑:“小窈儿,再见。”想了想,他觉得不妥,又说了句,“应该是明日见。”
舒窈目送马车消失在皑皑白雪中,她这才转身,哪知一回头,就看到季时净那双漆黑的眸子,她吓了一跳。
两人中间隔着一堵矮墙。
她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今日的晚膳,你先拿着。”
季时净没有动,表情有些冷。
舒窈一时摸不着头脑,今日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她收回手,准备从洞子爬进去。
“给我。”季时净看着她说,声音比这寒冬腊月的白雪还要冷。
舒窈笑嘻嘻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他皱眉,没有去接,她又往前递了递。
季时净闭了闭眼睛,才伸手接过,然后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舒窈从洞里钻过去,小跑几步追上他,望着他冷峻的侧脸,她试探性的问:“阿净,你今日怎么了?“她总觉得他不开心。
季时净没有理她,依旧快步朝前走,走急了还时不时咳嗽几声。
舒窈见他不理自己,便也不再问了,默默跟在他身后。
回来后,舒窈照例把菜拿出来热好,清蜀都餐盒精致,她微微一愣,刚刚用布包着,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但是现在一看,这些餐盒估计都要好几十文钱。
她把菜一一拿出来,足足有好几道硬菜,还有奉为名菜的八宝鸭,她咋舌。
季时净看到这些菜时也愣了一下,问道:“得花不少钱吧?”
舒窈把怀里的银子拿出来摊在手心,语气有些小得意:“我今日赚了六百文,换了三两银子”
季时净淡淡,没说话。
舒窈讪讪把钱收好,然后指着满桌的菜肴:“这一顿是别人请的。”刚刚给沈镜桉银子的时候他没要,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现在看来,她今日赚的这三两估计还不够这顿饭钱。
季时净目光盯着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到刚刚坐在马车里的贵气男人,他冷下眉目,起身回了屋子。
舒窈喊他,他也没答应。
她觉得他今日真是奇怪。
……
长襄王府。
沈镜桉一进府就看到了坐在主厅里的男人,他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从男人面前走过,披风划过,带着阵阵寒气。
男人似乎对他的忽视非常不满,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逆子。”
沈镜桉停下脚步,转过头:“晚上不休息在这大喊什么。”
长襄王气的吹胡子瞪眼,脸上的皱纹都在细细颤抖,他指着沈镜桉:“你这个不孝子。”
沈镜桉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哦?何出此言?”
或许是刚刚拍桌用力过猛,长襄王拇指上的扳指忽然碎裂开来,“哐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长襄王踢开那碎裂的扳指,语气失望又愤怒:“你知道外界都在传什么吗?说我的儿子日夜流连烟花柳香,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为了这事,今日上朝我还被几位老臣参了一本,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长襄王气愤至极,说着说着扯着嗓子咳嗽起来,显然是一口气没喘上来。
沈镜桉耸了耸肩:“就为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屋休息了。”说完打着哈欠准备离开。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细看之下倒是有几分姿色,她挺着大肚子满眼疼惜的看着长襄王,温柔的帮他顺气:“王爷当心身子,莫要生气。”转而她无奈的看向沈镜桉:“世子,你别跟王爷怄气。”
沈镜桉看到她出现,原本散漫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长襄王:“明日你就和醉香坊的那位断干净了。”
沈镜桉摊了摊手:“我要是不呢?”
长襄王还来不及发作,他旁边的女人抢先一步开口:“世子,王爷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不识抬举。”
沈镜桉目光凌厉的直视她:“我识不识抬举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女人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个劲的往长襄王怀里钻,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长襄王的手背上:“王爷,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世子如此厌恶我。”
长襄王心疼的搂着她:“小心别动了胎气。”
再抬头时,看向沈镜桉的眼里含着滔天怒气:“逆子,她是你母亲,你怎能如此和她说话。”
沈镜桉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发红,他指着梨花带雨的女人:“我母亲是靖安侯府嫡女,并不是你怀里的什么阿猫阿狗。”
想了想,他补充:“你说我丢人,那你娶个丫鬟当续弦就不丢人了?”
女人哭的更凶了,长襄王冲上前重重打了沈镜桉一巴掌,力道之大,他打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
沈镜桉的头歪向一边,口里血味蔓延,他舌尖顶了顶腮帮,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长襄王,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王府。
背影没入大雪中,满身孤寂。
长襄王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右手,久久回不过神来。
长襄王府外的车夫看到沈镜桉出来时,并没有多惊讶,往日世子只要晚上出来都会去醉香坊,于是他照例问道:“世子可是要去醉香坊?”
沈镜桉望着茫茫无边的夜色,眼里忽然浮现出一抹迷茫,良久,他才说:“去季府。”